月上树梢,已是初夜时分,隔壁红花坊前热闹非凡,不时有马车赶来。孟州城虽是王朝南部的一个小城,但由于水运发达,商人众多,是以道路多由一米厚的青石铺就。
天虎在大街上转了一圈,不觉又遛了回来,走到红花坊的后门,轻叩三声。
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半。天虎敏捷地闪了进去,正撞上方丛那张长脸。
看了看方丛笑眯眯的眼睛,天虎厌恶地摸出一两银子扔过去,道:“小珂呢,现在该忙完了吧?”
“嘿嘿,一天不见就想成这样?”方丛捏了捏银子,两只小眼睛冒出贪婪的光,“不过,虎哥,今天小珂怕是不能来见你了。”
天虎诧异道:“小珂怎么了,病了?”
方丛不语,只看着手中的银子,吹了吹,放进口袋里。天虎见状又摸出一两银子塞过去。“什么病,看医师了没有?”
“没病,”方丛接过银子又开始吹起来。
天虎松了口气,道:“没病就好,”转而又道:“那怎么不来见我?”
方丛依旧在吹银子,天虎索性把怀里的银子都掏出来,塞到方丛的怀中。
方丛睁大了双眼,这才不紧不慢地道:“虎哥,我知道你和小珂关系好。可咱都是下等人,有什么事情,都要看开点。”
“到底怎么了!”天虎的双眼急出火来,一把抓住方丛的胸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把方丛提了起来。
“虎哥,我是为你好。”方丛挣扎着道,“彭三娘要小珂接客呢!”
“什么?”天虎扔下方丛,怒道,“当年明明是说做打杂丫头,她叔叔才同意的!”
方丛整了整衣领,冷笑道:“老鸨子的话你也信?”
“小珂,小珂在哪?”天虎甩开方丛,穿过后花园,直奔前堂。
方丛在后面急的直跺脚:“我的爷,你要去,走前门啊!这下我也惨了!”
红花坊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厅中熙熙攘攘,灯火通明。阁楼之上,人影摇曳。
彭三娘正和客人说笑,不提防天虎一下冲了进来。几个龟奴急忙凑上去,将天虎围住。
“虎子,什么事?”彭三娘皱了皱眉头,望着天虎道。
“彭三娘,当年明明说好的让小珂做打杂丫头!”
彭三娘使个颜色,几个龟奴便把天虎拖向后院的冷僻处。彭三娘忙招呼着几个姑娘来陪那帮客人,自己随后也跟到后院。
一进后院,彭三娘便扫了那几名龟奴一眼,冷道:“是哪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几个龟奴急忙摆着手解释:“不知道不知道!”
彭三娘转脸看着天虎,笑道:“先不管哪个和你说的,当年的卖身契上白纸黑字,可没有那一条啊。再说了,你是小珂什么人,凭什么在这里吆喝?”
“我,我,我要帮小珂赎身!”天虎闻言,脸涨的发紫,猛然憋出一句话来。
彭三娘眉间一动,冷道:“虎子,我知道你和小珂关系好。别说做长的不给你机会,要赎也行,五万两银子!”
“什么?”天虎吃惊道,“你当初从她叔叔手里买她的时候不过三百两。”
“哼,东西什么价格,看在谁手里。”彭三娘冷道,“在她叔叔手里,就值三百两,但在我手里,别说五万,十万两银子都不止!”
天虎双目圆瞪,忽而跪下道:“彭三娘,我求求您,您买小珂的时候不过三百两。这些年,小珂起早贪黑的,伺候您三年啊。我攒了也有一千多两银子,全部都给您,求您放过她吧!”
“虎子。”彭三娘拢了拢裙子,向旁边几个龟奴使个眼色,“看你平时挺顺眼的份上,我且与你算一算,小珂今年不过十四岁,在我手下,至少能做二十年。一年帮我赚三千两银子,二十年就是六万两。何况小珂这么可人,做了头牌,十万,二十万都不止。”
“你个老鸨子!”天虎闻言,两眼冒火,突然一头撞了过来。
等候在旁的龟奴急忙上前按住天虎,彭三娘皱了皱眉头,道:“拉远些,别惊动了客人。”
龟奴把天虎拖过花园,打开后门,作势扔出门外。
“啊!”天虎突然发狠,疯子一般横冲直撞。
几个龟奴被撞的东倒西歪,几乎让天虎冲进前厅。一时不禁恼羞成怒,几人拳打脚踢,一名龟奴寻了根碗口粗的木棒,快步走过去,对准天虎的左腿狠狠夯去!
“啊呀!”一声凄厉的惨叫,天虎的左腿霎时间失去了活动能力,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
彭三娘用袖子遮住鼻子,道:“差不多了,扔出去吧。打死了不太吉利。再说天虎也是天搏赌庄的人,好歹要留点面子。
几名龟奴再次把天虎抬到后院门边,丢了出去,各自看了看身上沾溅的鲜血,忍不住连叫晦气,咒骂着带上了门。
天虎从后门一直滚到青河边的乌柏树下。这一滚,又碰到了伤口,直痛的天虎豆大的汗珠如雨一般,浑身湿透。
由于失血过多,天虎渐渐觉得昏昏沉沉,意识也模糊起来。这时,一张可人的脸庞跃进天虎的脑海。
那是一个**岁的女孩,五官长的极为娇甜,微俏的鼻子,有点撅起的嘴唇。
“天虎哥,天虎哥!等等我啊,你不带小珂玩啦!”女孩总爱跟在天虎的后面,像个小尾巴。
女孩与天虎家都住在天邪山脚下的一个村子里,两家关系很好,所以天虎和她从小就一起玩耍。
“小珂,今天我娘说,你以后要是嫁人了,就会不找天虎哥玩啦!”
“我不嫁人,我要天天跟天虎哥一起。”
“那怎么行,我娘说,小女孩总要嫁人的。”
“就不就不……”
……
一天,天虎和小珂偷偷的跑到山上去摘青果,回来之后,愕然发现家没了。原来本是两家房屋的地上,只看到一堆堆灰烬。家没了,亲人也不见了踪影,听村子里的人说,他们看到天上掉下一颗火球,顷刻之间就把房子烧成了灰烬,那时,两家的大人都在家里休息,也随着那场大火永远地离去了。
后来,小珂的一个远房叔叔把小珂接了去。天虎一个人孤苦伶仃,便独自一人进了孟州城,到天搏赌庄去打杂,后来,听赌客们谈论到在红花坊看到了小珂。惊诧中追问下,才知道小珂的叔叔把她卖到了红花坊。
从那以后,天虎每天忙完了事情,都会溜到红花坊来,力所能及地帮着小珂忙活,陪她聊天。
“小珂不能接客!”天虎呻吟着支起身子,大脑又清醒了些,便奋力的向红花坊爬去。可仅仅爬了两步,便扑倒在地。天虎的脸贴在地上,左手拉着麻木的左腿,想继续往前爬。可手刚移动了一半,一股更加剧烈的痛楚就从左腿传来。而这个时候,竟引发了大腿和腰部的抽筋。抽经则使得天虎的身子时而做起,时而躺下,这种奇怪的运动又引起更为剧烈的痛楚。
如此强烈的刺激已使天虎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痛苦。
终于,在连续几十次的起卧后,天虎扑到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两只眼睛也慢慢的闭上了。
“滴,滴!”随着一两点奇怪的声音,左腿突然传来几丝温润,透过血管,穿过身体,直逼脑海。
几乎没有知觉的天虎突然睁起了双眼,天虎再次清醒过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天虎努力地坐直身子,奇怪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左腿,他依稀地感觉,那几丝温润竟是从靴筒内那根长满青苔的石条中传出。
天虎努力地伸手想将石条取出来看个究竟,半身麻木的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手伸进靴筒,摸出了那根长满青苔的石条。
石条早已被鲜血浸透,青苔已被染成了红色。其中似乎隐隐有东西在流动,同时竟传出一些轻微的嘶吼声。
“什么东西?”天虎想看的清楚一点,可青苔毕竟太多了。天虎伸出双手,用力地刮了起来。
青苔很快就塞满了十个指甲,而青苔的根部却牢牢的黏在石条上,极难清除。天虎的指甲磨裂了,殷虹的鲜血顺着手指不停的流出。
但好像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天虎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石条,一丝停不下来,不断地刮着!终于,青苔全部被刮掉了。
在这种力量的驱使下,天虎甚至不惜用自己不断流出的鲜血去清洗石条,以期看的更清楚一些。
石条已被染成血红色,天虎扬起石条,对着月光,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突然,一丝怨毒之气从石条中沁出。彷佛有经络一般,月光下的石条内,竟若隐若现地显现出血脉流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