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大婶要回家的时候，把李兰叫到一旁，说：“闺女呀，有一件事情我要求你呢。”李兰问：“什么事情呀？”大婶说：“上次我不是给你说，我家儿媳妇快要生了吗？过几天就到预产期了，我得请假回去服侍她，你想呀，我这一请假，老陈那边肯定要找人来做饭，如果找了别人呢，我的这份工作就没有了，这样吧，你能不能帮我顶一个月，一则呢，等我回来的时候，这份活儿也还在呢；二则呢，你也可以挣一点钱。李兰一听，说：“好呀。”大婶见李兰同意了，又对她说：“你还是和你男人商量一下,，,如果他不同意，那就算了。”干活儿有钱呢，王小光当然同意了。李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大婶。第二天，老陈过来的时候，大婶把她要请假，让李兰代她一个月的事情给老陈说了。老陈想了想，又看了看李兰凸起来的肚皮，问她：“你行吗？”李兰说：“没有什么不行呀，才做几餐饭，不会累到哪里去。”老陈也就答应了。只是，以前大婶做饭，老陈是把生活费交给了大婶，让大婶去买菜的，这下老陈不放心李兰上街去买菜，他让小舅子的老婆去买好了菜提回来，李兰只管做饭就是了。当然，老陈给李兰的工资也就没有大婶的高。大婶做饭他给的是五百块钱一个月，不管一月做多少天，按月计算。李兰呢，十四块钱一天，按天计算。这老陈真是明摆着欺人。知道李兰在外面找不到工作，手上又缺钱花，所以故意卡她的脖子，少给一点工钱。李兰想，十四块钱一天，一个月如果每天都有活儿干，也有四百来块钱呢。而且这样一来，她也可以在工地上吃饭，自己就不用生火做饭了，省了一个月的生活费。

李兰又有工作了，每天一大早，工人们还没有起床，她就起来了，简单地梳洗过了，开始生火给大伙煮早餐。她在灶前忙来忙去的时候，她的丈夫王小光却躺在床上，想多睡一会儿觉。晚上，大伙都吃完饭了，把碗筷朝桌上一扔，就去聊天、打牌，李兰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她还得收拾碗筷。李兰有了活儿干了，王小光也高兴了起来。他羞于用语言表达对老婆的感情，出去的时候，见红糖没有多少了，就买几斤红糖提回来。他从来没有问过李兰想吃什么，在他的印象中，李兰似乎只爱吃红糖。除了工地上供应的饭菜，李兰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吃了。她去菜市场买了些大蒜，姜，红辣椒，几条萝卜，泡了一坛子泡菜。这些泡菜还才有一点酸味，她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来吃了。工地上人多，人们见她在吃泡菜，就有人找她要泡菜吃。一坛子泡菜，你吃一块我吃一块，一天时间就吃光了。那些吃泡菜的人，只知道吃，总记不得朝坛子里面放一点菜进去，所以每次都是李兰从菜市场买了菜回来，等菜泡好了，自己却吃不了几口。嘴馋的时候，她连泡菜水都喝过。泡菜坛子里面放了辣椒和生姜，泡水又酸又辣，喝下去凉凉的。

这天做好了晚饭，大伙们正在吃饭，她没有吃饭就往外走，老陈小舅子的老婆叫她：“李兰，去哪儿呀？”她说：“我去菜市场。”听说李兰要去菜市场，她马上拦住了她：“你不要去啊，你不知道这段时间计划生育可抓得严呢，你还敢出去。”听见她这样一说，李兰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呢，为什么一抓计划生育就不能出去呢？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情呢。她问她：“大姐，你说为什么不能出去呢？”她对李兰说：“你刚来广东没多久是吧，不知道广东的规矩，妹仔我对你说的话没错，不要出去就是了。”听她这样一说，李兰就想弄个明白。她说：“大姐，你说明白一点哩。”老陈小舅子的老婆接着说起来：“妹仔你不知道呀，广东这边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抓一下计划生育呢，当然他们不会抓本地人，抓的全都是我们外地的，就算你是怀的头胎，都有可能被抓进去关起来。那些抓计划生育的人，开着白色的面包车，车玻璃上写着‘计划生育’几个大字的，孕妇们看了躲都躲不及，今天一大早，我在菜市场买菜，就看见好几个大肚子的都被抓上车了。你不知道啊，那些人一见你是大肚子，就同你搭话，见你是本地的，就放了你，如果见你是外地的，他们就会问你有没有暂住证，有没有结婚证，有没有准生证，有没有计划生育证明，你光有结婚证和准生证、计划生育证明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你还要有暂住证。有时候，就算你所有的证件都是齐全的，但是他们见你是外地人，照样把你抓进去。为什么呢？就因为看你不顺眼。被抓进去了，你就得想办法让外面的人拿钱来取你回去，一个大肚子罚三千块呢。我家一个堂妹去年怀二胎，本来想躲在广东生下来，回家走关系给孩子上户口的。可结果呢，在街上玩的时候被计划生育的抓进去了，那可是真的花三千块钱才取出来的。你以为三千块钱好挣啊？如果你不交钱，就把你拉到医院去，把孩子打掉。”李兰一听，吓懵了。一个大肚子三千块？他们出来广东还没在存到那样多的钱呢。以前她以为只有查暂住证的人最可怕，现在终于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查暂住证的人，最怕的是抓计划生育的人了。虽然她结婚证、准生证、计划生育证明什么都有，但是就差一个暂住证。听她这样一说，她就不敢出去了。从此以后，白天她就不敢一个人上街了。如果一定要出去，她也是等天黑以后果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