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得离屋子远了一些，杨老师问春华：“杨春华，你真的不去上学了吗？”杨春华说：“是的，我真的决定不上学了。”杨老师说：“说真的，你想不想上学？”杨春华低下头不说话。杨老师知道，其实这个孩子心里想上学呢。他又问他：“你是不是因为学杂费没有交齐所以不读书了？”其实杨老师是明知故问的，在欠学杂费的名单里面根本没有杨春华的名字。杨春华说：“我的学杂费开学的时候就交齐了。”杨老师说：“我们班上还有几个同学，到现在都没有交齐学费，你每天做午间操集合的时候，也听学校说了，没有交齐学费就不准参加中考，学校每天都找他们催学杂费，但是他们都在教室里安心复习，你的学杂费都交齐了，怎么不去上学呢？”杨春华说：“家里没有钱供我继续上学了。”杨老师说：“我们班上家境比你差的同学也有好多，他们都不愁，你愁什么？”杨春华说：“如果我继续上学，父母就得在广东打工不能回来，他们在广东挣钱也很辛苦，所以我不想上学了，想早一点出去挣钱养家。”杨老师说：“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如果你初中都没有毕业就去打工，也只能给别人做苦力。等你上了高中，或是上了大学，那个时候再出去工作，你的级别自然就比现在高了，挣的钱也就多了。”杨春华说：“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家里没有钱供我上学。”杨老师说：“你父母现在不是在广东挣钱吗，你仔细想想，他们为什么要去广东？就是因为想让你们有个好的未来，所以他们人到中年了，还往广东走，你只有努力读书才能报达你的父母。钱的事情他们自然会想办法，你安心上学就是了。”杨春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我读的书越多，父母吃的苦就越多了。”杨老师说：“你的说法看上去很有道理，是的，你读的书越多，花的钱就越多，你的父母自然吃的苦就越多了，但是你想过以后没有，如果以后你能挣很多钱来养他们，他们就不用吃苦了，自然就会比别人享福呀。”杨老师又说：“其实你是一个很有天份的孩子，如果现在就踏入社会，跟着那些年轻人出去做苦力，太可惜了。所以，你还是跟着我回学校吧。”杨春华说：“杨老师，学校我还是不回了，不过到中考的日子，我会回去参加考试的。”杨老师顿了顿，他觉得应该先换个别的话题聊一下，再转入正题。于是问他：“你上山打牛草都要从这条路上经过吗？”杨春华说：“是的。”杨老师又问他：“你家门口的那片玉米地，是你们的吗？”杨春华说：“是的。”杨老师接着问：“那片地现在是你奶奶一个人种出来的吗？“杨春华说：“星期五放学了我和弟弟帮着种一下，实在种不出来的时候，二叔他们再帮一下，就把门口的玉米地种出来了。”杨老师说：“你觉得住在山上好不好？”杨春华说：“不好。”杨老师又问：“你说住在山上不好，那你讲讲不好的理由。”杨春华说：“山上太偏僻了，杨老师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山大人稀，平时家里面连个串门的人都少得可怜，而且一直住在山上，都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要是我们走到城里面去，别人会笑我们是乡巴佬。”杨老师说：“杨春华你说对了。如果你想走出山区，就得努力读书，飞到山外去。你说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杨春华说：“有道理。”杨老师说：“好了，杨春华，你还是跟着我回去吧，就要中考了，你先别管钱的事情，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复习，争取考一个好成绩。行不行？”杨春华低着头想了很久，才艰难地从口里冒出一个字：“行。”师生俩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胡氏已经把杨春华的小背篓装好了。依旧是把兄弟俩的东西装在一起，春华是哥哥，背背篓的事情当然是他的。
见杨老师和春华回来了，胡氏问杨老师：“杨老师，您劝好了春华没有。”杨老师看了看春华，对他说：“杨春华，你亲自对奶奶说，上学还是不上学？”春华说：“奶奶，我上学去。”一听说哥哥要上学，春平背起小背篓就走出了家门。以前都是哥哥帮他背东西，他想帮哥哥背一次背篓。哥哥就要中考了，以后要到远处去上学了，很快哥哥就不用背着篓上学了。胡氏在后面叫：“春平，你还没有拿生活费呢。”春平却没有听见，背着小背篓，头也不回地就朝山下走。胡氏把兄弟俩的生活费给了春华，说：“你看你弟弟，一听说你要上学，就背着背篓走了，连生活费都没有拿。你们两个人的生活费都给你拿着，记得分一半给你弟弟。”接着他又对杨老师说：“杨老师，这次麻烦您跑了一趟，还多亏了您，春华才肯上学去呢。春华到学校以后，还得麻烦您帮我看紧一点，春华就交给您了。”杨老师说：“大妈，没有问题，您放心就好了，这是我的责任。”
杨春华又回到课堂上来了。对于杨老师来说，这是一件最欣慰的事情。他想：下一步，就是等中考成绩公布出来以后，再去做一次家访，说服杨春华继续上学。本来，中考结束了，他这个班主任的责任就尽到了，孩子们都毕业了，上不上学与他也没有多大关系了，不过他觉得像杨春华这样的孩子，不上学实在是太可惜了。杨春华重新回到课堂上来了以后，杨老师对他的关心比以前多了一些。做了他三年的班主任，在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才知道杨春华的家底，他觉得以前对杨春华的关心确实不够，所以希望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多补偿一点给杨春华。第一次模拟考试成绩下来了，杨春华考了班上第三，年级第五。这是他进初中以来，考出的最好成绩。杨春华自己非常高兴呢，不过最高兴的是他的班主任杨老师了。虽然年级第一名也产生在他的班上，但是对他来讲，这个年级第五可比年级第一来得更不容易呢。他知道，如果没有那次家访，杨春华或许还在家里割牛草，一个人才就因此被埋没了；他也知道，没有那次和杨春华单独谈话，杨春华即使来学校了，或许也考不出这样好的成绩，杨春华真的是个争气的孩子，老师说的话他都听进心里面去了。杨老师想：如果杨春华照这样保持下去，就算现在离中考才一个月时间，他也能在最后的几天备足马力，说不定中考的时候，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