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春华是在报名前一天收到汇款单的。从邮局取了钱回来，用一只破袜子装了，准备第二天带着去交学费。胡氏前几天就给杨二贵说好了，春华去报名的时候，让他带着他去。别人的孩子都有父母带着，就春华的父母不在身边，身边最亲的人就是二叔了，当然得由他带着去呀。去报名的前一天，一大早春华就把最好的那套夏装衣服洗了晒在外面，那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蓝色的长裤，配上运动鞋穿在身上，挺学生气的。他最喜欢这套衣服了，衣服是中考前母亲从广东寄回来的，兄弟俩每人一套。他已经去过一次西州一中的校门口了，那所学校真漂亮，他很快就要成为那儿的学子了。想到这里，春华的心里就笑开了花。

晚上，春华收拾她成绩单、准考证，报名的时候这两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要穿的衣服他早就挂在床前了，准备工作做好了，才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奶奶催他去睡觉，可是他却不想睡。太兴奋了，回卧室去也睡不着。兄弟俩守在黑白电视机前看电视剧。春平问哥哥：“哥哥，西州是不是很漂亮？”春华说：“是的。”春平问：“比张家湾的街道还漂亮吗？”在春平的眼里，张家湾的街道是他看到过的最漂亮的地方了。春华说：“那当然啦。张家湾是一个小镇，西州是县城呢，当然比张家湾漂亮呀。”春平说：“以后我也要去西州读书，看看西州到底有多漂亮。”春华说：“想去西州读书，你就得努力学习。”兄弟俩谈得正高兴，有人敲门。春华站起身打了门，进来的是杨二贵。杨二贵进门就问：“春华，你奶奶睡下没有？”春华说：“奶奶正准备去睡。”正说着，胡氏从里屋走了出来。杨二贵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春华，磨蹭了一下，才说：“妈，有一件事情对不住呀，明天我不能带春华去学校报名了。”胡氏问：“你有急事呀？”杨二贵说：“刚才小强的丈母娘托人捎了信上来，说小强媳妇看样子要生了，玉兰连夜赶到张家湾去了，家里面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大堆事情扔给我了，明天走不开。”胡氏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明天让春华跟着带队的老师走就是了。”杨二贵说完就匆匆忙忙地回去了。胡氏看了看春华，说：“春华，你也十六岁了，明天一个人去报名，记得跟着老师走就没有错的。学费等下我给你缝到裤兜里面，这样非常保险的，没有人偷得到。到了学校，找个同学做伴儿，去厕所拆了线把钱拿出来就是了。”春华小声说：“是。”胡氏说：“春华，看你的样子，你是不是不敢一个人出门呀，怎么一点出息都没有呢？”春华说：“奶奶，我一个人去报名就是了。”胡氏说：“这样才对。”春华看了看胡氏，小心翼翼地问她：“奶奶，弟弟没有去过西州，明天别的同学都会有家长带着去报名，我一个人去没有伴儿，能不能让弟弟陪我一起去，给我壮壮胆呀？”胡氏说：“你弟弟去能给你壮什么胆呀，不添乱就算谢天谢地了。而且他去，还要掏多一个人的车费。”春华说：“奶奶，你想，刚开始你让二叔带我去，如果他带我去，不也是要给他掏车费吗，现在他不能去了，你把他的这份车费给弟弟，让他跟着我去西州看看。而且有他在，也可以帮我看着钱呢。到了西州我们不会乱花一分钱的。”春平也跟着说：“奶奶，您就让我给哥哥做伴吧。”胡氏看了看春平说：“好吧，你也跟着出去见见世面，整天呆在家里，都成了一个十足的山巴佬了。不过，明天你一定得听哥哥的话，不许乱跑，而且你们兄弟俩不能乱花钱。”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俩就揣着钱去张家湾了。说好了在中学门口集合的，兄弟俩到达的时候，车还没有来呢，不过去报名的学生已经聚集在学校门口了。那些学生，都由自己的父亲或者是母亲护送着，有的是父母齐上阵，只有杨春华是和弟弟一起去。兄弟俩在人群里面看见了杨老师。春华走上去问：“杨老师，您也去西州呀？”杨老师说：“是呀，学校本来只派了刘老师带队的，但是因为想到今天有三所学校要报名，所以我就被安排临时带队了，去一中和三中报名的是我带队，去二中报名的由刘老师带队。”杨老师看了看春华兄弟俩，问他：“你二叔不陪你去？”春华说：“他有事情走不开，所以我让弟弟给我做伴去报名。”一会儿两辆中巴车就开到了。刘老师说：“我们先排好队，去一中和三中报名的排成一队，去二中报名的排成一队。”听说去一中是杨老师带队，春华的心情特别好。自己的班主任在，还怕什么？队伍很快就排了了。带队的老师站到了自己的队列前面。刘老师说：“去二中的，坐前面的车，去一中和三中的，坐后面的那辆车，大家不要坐错车啦。”前面的那辆车坐得密密麻麻的，连驾驶室副座上都挤了两个人。后面那辆车上的人就没有那样多了。考上一中的没有几个，加上几个想去读高价的，总共加起来也就只有八个。这样一来，张家湾中学六百分以上的考生就全部去读一中了。去三中的也没有几个。因为三中刚刚组建，大家都怀疑三中的教学质量，所以够了二中二线的，就花高价读二中了。只有那些连二中二线都不够的两三个人，又不想上中专，才去读三中。中巴车缓缓驶出了张家湾，向着西州，孩子们新的起点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