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人民医院是西州城里最大的医院。不过，来这里住院的人却不算多，因为乡下的人不到病得起不了床的地步，是不会来住院的，因为住不起。能住得起院的，基本都是有钱人。晚上的医院很冷清。前面门诊大楼只有一盏灯亮着。住院部在后面。王小光借着清冷的灯光，穿过门诊大楼，到后面找到了儿科病房。沿着一条长长的病房走过去，终于在走道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口，看到了伏在床前的母亲。小胜男刚打完点滴，喝了一点牛奶就睡下了。辛苦了一天的母亲在孙女睡下以后，也伏在床边上睡了。其实，自从小胜男住院以后，她从来没有睡踏实过。胜男住院几天了，病情虽然好了一点，但是半夜的时候仍然会突然发高烧，所以虽然是闭上眼睛伏在床沿上，看起来像睡着了，但是小胜男在床上有一点动静，她都会醒。病房的门开着，王小光轻轻地走了进去，站到孩子的床边去，俯下身来看孩子。

孩子一岁多了，他脑海里面记得的，仍然是孩子一个多月时的样子。母女两个人回去的时候还是冬天，所以孩子裹在厚厚的衣服里面，那个时候的孩子就像许许多多一个多月的孩子一样，小小的脸蛋，小小的身子，抱在手里感觉抱着的是一堆衣服。那个时候他想：要是把小胜男和一大堆孩子混在一起，他或许认不出孩子来。李兰从家里去广东的时候，带过一张照片给他看。照片上的小胜男已经是一个轮廓明显的小孩子了。不过，光看到那张照片，他也很难猜出孩子的模样来。现在，终于看到自己了孩子了。和照片上的模样又不相同。孩子就是这样，一天一个模样。

小家伙脸蛋圆圆的，因为发烧的缘故，脸蛋有些红。红红的小嘴紧紧地闭着，像一只可爱的小樱桃。在睡觉前应该是哭过吧，睫毛上还沾有泪痕。两只羊脚小辫扎在头顶上，头发垂下来，刚好落到床上。孩子的手上还缠着胶布，看来这几天打针可把她打苦了。她小小的身躯躺在床上，小看上去她是那样的弱小。这就是他的女儿。他站在床前看了好久，忍不住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女儿的脸蛋。

他的手刚好角摸到孩子的脸上，孩子就醒了，张开嘴哭起来。母亲也醒了。她没有留意到身旁多了一个人呢，从床上抱起了孙女。王小光叫了一声“妈”，母亲转过头来，果然看见了他。她指着他对孙女说：“乖孙孙，不怕，这是爸爸。”这不说不要仅，她这一说，孩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见屋子里面多了一个她不认为的人呢，哭得更厉害了。她抓住她的衣服叫：“奶奶，奶奶。”小孩子被王小光吓到了。王小光马上从包里面拿出一个果冻，撕开了胶纸，递到胜男手里。他听李兰说过，孩子喜欢吃果冻，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一包果冻放在包里面。孩子见到了果冻，马上停止了哭声，眼睛睁得大大的，沾着眼泪的脸马上笑了起来，一只手捏紧了果冻，另一只手去抓。她把果冻从盒子里面抓出来，就往嘴巴里面喂。王小光的母亲看见她要把一整只果冻喂到嘴巴里面，对她说：“胜男，果东应该怎样吃？先把它放到盒子里面，一口一口地吃。”孩子听见奶奶这样说她，乖乖地把果冻放到盒子里面，两只手拿起果冻盒子，把盒子对着嘴巴，一口一口地啃起果冻来。见了王小光她也不怕了，吃着果冻的当儿，抽空朝着他笑。不一会儿，一只果冻吃完了，王小光又拿出一个果冻递到她手里，却被母亲挡了回去。她说：“孙子还在发烧呢，不能吃冷的东西。”可是小胜男的眼睛却尖着呢，见了果冻，伸出手去接了，嘴里叫着：“拿来，拿来。”见孙女吵着要吃，她只好让她现吃一个了。

吃完了两个果冻，小胜男吵着要喝牛奶。王小光抱着孩子，让母亲去冲牛奶。提起开水瓶，却倒不出水来。原来瓶子里面没有水了，送开水的阿姨还没有把晚上的开水送过来。她提着瓶子，自己去开水房打开水。小胜男见她出去了，一个劲地哭着叫“奶奶呀，奶奶呀”，平时在家里面，她带孩子多，老伴带得少，小孩子就挺依赖她的。现在孩子生病了，就更加依赖她了。只要不见了她的影子，就会哭。王小光见孩子哭得厉害，只好抱上孩子走出了房门。孩子见他走了出去，以为他去找奶奶了，就不哭了。王小光见孩子不哭了，就抱着孩子在走廊上来回跺着了步子。孩子见他没有走几步又倒回来了，知道他是在朝相反的方向走呢，又哭了起来：“奶奶呀，奶奶呀。”

喂胜男喝完了牛奶，母亲才有时间问王小光：“你吃晚饭没有？”母亲这样一问，他才觉得肚子真的饿了。他说：“还没有呢。”母亲说：“你带孩子，我出去给你弄点吃的来。”王小光说：“不用了，我们一起出去吧，我来抱胜男。”母亲说：“恐怕医生不让出去呢，我去给医生请个假先。”王小光母亲去服务台，没有看见医生，倒是有两个护士在值班。她同护士说要带孩子出去一下。一个护士给孩子量了量体温，说：“孩子还有一点低热，你们快去快回来，不要以外面玩太久了，留意孩子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