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贲道：“据星象官预测，三日内不会有雪，叛军料我军新败断不敢主动出动，臣建议派出一支精骑，前往冲击联军的先头部队。”

扶苏道：“准。”

王贲请得了君命，便道：“白衣听命！”

白衣出列：“末将在！”

看着稚气未脱的白衣，一众人等个个用长者兄辈的目光慈祥地看着他。

王贲道：“命你点起一万精骑，于傍晚时分出关，半夜冲击敌营，不求杀人，只求烧毁其粮草。”

白衣给人看得脸上一红，大声应道：“诺！”

“周勃！命你点起五万弩兵，出谷道后择地形设埋伏，接应白衣部并伏击敌军。”

周诺应道：“诺！”

刘邦军帐中，虽然生起了火炉，但怕冷的刘邦还是直跺脚：“***，今年的春天是怎么回事，这般寒冷，难道还能强攻函谷关？”

一旁的卢绾道：“沛公勿躁，待大军抵达，再作打算。”

刘邦骂道：“那宋义新任上将军，必力主开战。那项羽好狠斗勇，也必全力主战。便算是在平常天气，要攻下函谷关亦是不易，何况这天寒地冻的！简直就是拿士兵的性命在开玩笑。”

卢绾道：“到时沛公可提出己部人马疲乏，负责粮草督运，便可将部队拉至后方，保存实力，避免无谓的牺牲。”

刘邦点头称是：“如此最好，好不容易聚拢起这六七万人，可是我刘邦全部的家当了。”

傍晚时分，白衣部一万名骑兵马嘴衔枚、马蹄裹布，悄悄出了函谷关，往前方八十里处的楚齐魏韩联军营地出发。其中三四千名骑兵在西归途中多次跟随白衣偷袭敌营，早已驾轻就熟，一听又要故伎重演，都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随后，周勃带着五万名弩兵，沿着关前那十五里长的谷道，出了谷中，在谷外三十里处埋伏下来。

虽然已经入春，但夜晚仍颇为寒冷，北风凛冽，呼气成霜，预示着大雪将不日而至。

白衣部走走停停，于半夜时分到了敌军营外。

半晌，白衣低喝道：“中军正面突击！左右两翼绕至敌军后方烧毁其粮草后夹击敌人！”

众将士均想：这次改由直接从正面发起进攻了，遇上变幻莫测的白将军，敌军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白衣部冲锋时一声不发，伴随着沉闷的马蹄声，直冲到营前，敌军哨兵这才发现，待要示警，营门已被攻破。

“杀！”白衣扯着嗓子大叫一声，才引发了如雷阵般的喊杀声。

旧恨新仇，让一万秦骑兵暴发了惊人的战斗力。

破坏，是很容易的，也是很爽的。

白衣部所到之处，火苗骤起。主要任务是放火，迂回狂奔之余，顺带杀人。

敌军分属楚齐魏韩四国，没有一个共同的统帅，又以步兵以主，一时间狼奔豕突，各自为战，混乱不堪。

说得迟，那时快，白衣的左右两军已经迂回到敌人后方，集四千人之力，向粮仓放火。

见后方火起，联军更慌，一部分士兵飞奔着去救火，更添混乱。

以极快的速度在军营内逛了一圈后，白衣命人鸣金收兵。

期间，看不到刘邦的将旗，那老小子想必学精了，一见有人来袭就把将旗拔了，免得变成白衣之的。

白衣部三军合拢，退到了敌营外，点燃火把，与之遥遥相望。

英布被这种挑衅行为气得哇哇大叫：“秦狗不过上万人，竟敢来劫营。”叫上齐魏韩三军将领，催打士兵在营前列阵。

待联军列阵完毕，白衣命令发起冲锋，到了敌阵前又一触即退，如何反复多次。

英布按捺不住，催动阵势往秦军压去。

四国联军有十八万驻扎在函谷关外。此时匆忙列阵，也有近十万之众。见敌军压上来，白衣部缓缓向后退。

就这样，在白衣部连番挑逗之下，十万联军不断跟着压上。

凌晨时分，白衣部终于退到了周勃部埋伏之处，列好阵势等着敌军自投罗网。

联军的第一个小冲锋，被白衣部挡了回去。很快，联军发起了总冲锋，十万人齐拥而上，气势汹汹恨不得把白衣部一口给吃了。

在震天的杀声中，“嗖嗖嗖”一阵极其密集的响声与之争鸣。

联军先头部队在惨叫声中被埋伏多时的秦军弩兵射得人仰马翻，然后淹没在后续部队兄弟们的脚下。

遵照扶苏的最高指示，秦军中现已实行线形弩射，分三排，一排发射，一排预备，一排上弩，射出弩箭后便下蹲上弩，待到其他两排射完便站起再次发射，比之前的两排发射快了很多。

一时间，联军冲杀在前的部队死伤枕藉，以五万弩兵对射十万步兵混合队，显然是绰绰有余，何况进入射程内最多也是一万敌军，摊到每人头上足有五支弩箭，有的骑在马上将领模样的人吸引了整整两个十人队的弩箭，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白衣部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蓄势待发。白衣一脸漠然。

联军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撤退，秦弩又是一阵追射，待敌军出了射程，白衣部催马而上，在联军后方收割人头。

天色已亮，秦军开始救治己方伤员，清点敌军俘虏和尸首，并把弩箭一一收回，下来还要固守关城，箭矢多一支是一支，不可浪费。当然，对那些中箭未死的，回收弩箭时便顺手捅死。

四万弩兵先行撤回，一万骑兵和一万弩兵殿后。撤至谷道时，行至窄处，两匹马都很难并行，白衣不禁想到：若是我单枪匹马在此，也足可抵挡敌军半个时辰，这函谷关真是险要非常啊。

一直到临近傍晚时分，五万军队才全部撤回函谷关中，白衣又是最后一个入关。

清点战果，昨夜共杀敌三万余人，俘虏六七千人，己方才损伤不到百骑、三百弩兵，可谓大胜而归，东败而归的秦军出了口恶气。

扶苏大喜，下令大宴出征将士，每人分得一大块猪扒，两斤苹果，半斤烈酒，皆大欢喜。这猪扒乃陛下亲自指点，精选上好猪排煎制而成，浇以浓味肉酱或菜酱，其香无比，吃得将士们欢喜不已。只有扶苏一人大叫郁闷，这时代还没从国外引进辣椒胡椒，制不出黑椒酱，要不猪排一定会香辣得让他们咬断自己的舌头。

白衣看着还剩下的半块猪扒，摸了摸肚子，只觉已经吃不下了。一旁早就紧盯着不放的樊哙忙道：“白公子吃饱了？”

白衣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是又如何？”

樊哙不客气地伸过大手抓起猪扒：“那便让我老樊哙尝尝这猪扒的滋味如何？”说完已经大嚼起来了。

夏侯婴不屑道：“你又没随人出征，吃什么吃。”

樊哙才懒得管他，大嚼不已，一边还哼哼唧唧：“好香好香。”

白衣笑道：“把你剩下的那只耳朵切下来，制成樊氏猪耳扒，味道想必也是不错的。”

夏侯、周勃、沈川、秦颂等军中将领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王贲看着他们，脸上凝重的表情也不由舒展起来，只觉戎马一生，从未遇到战前如此轻松的情景。以前战时，军中气氛无比压抑。现在倒好了，大酒大肉，踢球耍乐（二世陛下美其名曰锻炼身体），明天还要开始上演歌舞表演。若关外英布刘邦等人知道了真是要活活气死。看到士兵们喝饱饭足，训练时很有精神头，另外还有精力争先恐后地去踢足球，王贲不由惊叹士兵们的活力和那股轻松的劲头。这次劫营大捷，也相当程度上体现了二世陛下提倡的“刻苦训练，好好放松，奋勇杀敌”的号召。

楚齐魏韩四国联军先头部队大败后，靠掠夺周边百姓的粮食熬了三天，终于等到主力部队的大驾光临。

一见英布刘邦等人，项羽劈脸就问道：“为何一路屡被劫营？！前几日何故大败？！这种劫营诱敌之法你们也看不出来么？”

一众将领低头不语。

宋义斜着眼睛看着项羽，心生不悦：我这个上将军还未言语，你一个大将军竟来抢着训话。

项羽又骂道：“掠夺了几天，方圆一百里内百姓为之一空，下来我军到哪里去抓奴隶来运送粮草军械？！”

宋义道：“好了好了，项将军你就别为难英将军和沛公人等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败了，明日赢回来就是。来来来，今晚我们六国联军大宴一场。”

扶苏凝望着关外白茫茫的一片，久久不语。

在他这个世界里，中原叛乱比历史提早了一年，战事发展得很快。秦军在中原平叛中，折损十余万。现关中仍有三十多万精锐，固守着函谷关这个天险。离函谷关不远的武关驻军三万。南北两地各屯兵二十万并形成拱卫关中之势。现在这种局面，相比历史上被刘邦项羽长驱而入直破咸阳，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再不济，退据秦国本土做个守成之君应是绰绰有余吧。

被扶苏视为两大劲敌的刘邦和项羽现在情况都不是很妙，或者说前途未测。

刘邦的左臂右膀萧何夏侯婴樊哙周勃等人被他招揽过来，并已成为他振兴大秦的中坚力量，手下多名将领又已被白衣斩杀。刘邦就算再找齐韩信张良陈平，也不一定能有历史上开国定邦的作为了。

项羽虽说一举击破秦国东征军，但功劳大部分要记在派人行刺蒙恬的刘邦头上。失去了在巨鹿之战中一举成名的机会，项羽以后能否号令楚军乃至号令联军，现在还不得而知，如果说亡国的阴影正在远离扶苏，那么相应地可以说成为千古霸王的机会也正在远离项羽。

历史，已经被我彻底改变。下来，要靠我自己的智慧，靠我身边这些强臣猛将，去主宰自己的命运，去主宰天下人的命运。

白衣看着扶苏凝立许久的高大背影，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却又显得那么地孤独，莫名的情绪一时堵塞心中。

许久，扶苏缓缓转过身，看到呆立身后的白衣，一身白袍，似要与周边雪景争色。那略显苍白的脸，实在让人想象不出这是当今大秦第一猛将，他还只是一名弱冠少年啊。

扶苏轻声问道：“冷不冷？”

白衣一怔，答道：“不冷。”

扶苏解下披风，披在白衣身上，白衣脸上一红正要推辞，只听扶苏道：“这披风虽是黑色，却是朕的一片心意，白将军就请收下吧。”

白衣忙低头称谢。

这静谧的雪景，让人不由变得温柔起来。

一时间，那厚重的杀机也暂时被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