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最顶层的天台。

凌白辰刚刚推开那扇门，左边的墙畔就传来一个略带挖苦的声音：

“等你很久了，伪高中生。喜欢今天的课程吗？”

司徒?空穿着一件黑色发亮的外衣，一直手插在口袋里背靠墙壁，仰起头有些疏懒地抽了一口烟，像是根本没在跟他说话。

“你是来怀念高中生活的么，伪大学生？”他毫不客气地答道，缓缓走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与他对视，“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天那枚烟蒂是你故意留下来的，对吗？”

“不错。”他炯炯有神地扭过头来，额角的三颗黑曜石沐浴在阳光里，折射出锋利耀眼的光芒，“我很想看看你会怎么做。”

“我不懂，身为监察组的人，你本来应该在这个时代更低调才对。你唆使小芊使用时光机，到底想做什么？”凌白辰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几乎透明，明泽温润的眼瞳却在此时微微蒙上一层阴翳。

“不要装傻了，这世界上，还有你这个天才弄不懂的事吗？”他漆黑的瞳中似有烟雾缭绕，不动声色地说，“你怕我知道你心中的秘密，然后告诉所有的人，对吗？”

“秘密？”他微微抬了抬眉毛，不置可否。

“从你驾着时光机回到这个时代，不，应该是更早以前，当你策划了这段危险的旅程，决定让自己冰封沉睡开始就压根没打算再活着回到未来，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时光机阴差阳错来到了两年以前，你可能早就把自己作为陪葬品同那个女孩一起在车祸中丧命了。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你的时光机穿越许可依然设定在2012年那一天，你知道没什么机会再去阻止那段历史，――如果这个提早相遇了两年的女孩不愿意和你在一起，那么你就等于一无所有，变成形同虚设的存在，所有的努力都会毫无意义，你害怕发生这样的事，于是预先准备了另一个归宿，两年后如果她不接纳你，你就会利用最后一次许可，与那段回忆同归于尽，我说的对吗？”

“分析得真仔细啊，不愧是监察组的资深组长‘黑翼’。不过我的私事，就让你那么感兴趣吗？”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反正现在结果已是如此――我已经回不去了，你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我早说过，由于时光机的故障导致的历史误差，在当初与PN的协议中是被允许的，更何况，造成我无法回去的原因，如果最后追究起来，罪魁祸首不正是你吗？”

“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把责任推在我身上吗？”他冷冷一笑，手臂搭在离得最近的横栏上，探出半个身子像是在吹风，“不错，我是因为好奇才迫切想要印证真相，所以利用了一下你的女朋友但是，也正是她的莽撞才救了你，是她彻底用掉了最后一次许可那段历史永远不可能再回去，而你知道时光机启动后的一分钟内是可以激活复位键的，于是你救了他，也等于救了你自己起来，你难道不应该感谢我吗？”

“我倒是很想说一声谢谢。只是你的初衷，恐怕未必那么好心。”凌白辰向前走了几步，斜斜地倚在栏杆上，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不然你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不错。了解了真相之后，历史的误差已经不再是问题的关键，无法再回去的惩罚，反而是你最想要的结果，不是吗？”他仰起头吐了一个烟圈，眼中闪过冷酷的笑意，“最关键的，是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回报PN为你所做的一切，包括回应那位大人的心意，这算不算是一种背叛呢？‘王子’殿下。”说到最后一句，故意加重了语气，话里透着深深的讽刺。

“那又怎么样，别忘了，你本来是无权调查我的。如果你只是好奇，做到这一步，不是就已经足够了吗？何必一定要自找麻烦，把你我都陷入没有任何益处的境地。”他目光平静地望着他，明澈的眼瞳中冷波荡漾，缓缓地说，“未来会发生什么，我无法确定，但是保持缄默，至少可以让你继续逍遥地做你的监察组长，抽你喜欢的牌子的烟，安心地逗留在这个你感兴趣的时代，研究你想要的一切，做个伪大学生，这样不好吗？”

“我就知道，查过我资料的那个人就是你。”司徒?空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这算是一种忠告，还是威胁呢？”

“你觉得呢？”他淡淡一笑，从口袋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薄片，“那件连衣裙的袖口里发现了这东西，应该是你预先动了手脚吧？我知道，你手里有充足的证据，但我还是要认真回答你，就算你真的不惜代价玉石俱焚，我也根本不会介意。”

“仗势欺人的家伙，真的是非常讨厌呢所以你认为，以你以前的身份地位，就足以让我不敢轻举妄动？”他微微眯起眼睛，冷冽的仁瞳放出寒气，“要知道我的职责，就是为了真相而存在的。”

“真相，真相又是什么呢？”对面带着白手套的男生在风中缓缓扭过头来，那一瞬不知为什么忽然让他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以至于微微后退了一步。他的目光出奇地冷静，没有任何表情，“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和灵敏的嗅觉，但是如果你只是为了所谓的真相而执迷不悟，那么也只不过是那个庞大集团控制下的一只狗罢了，就算能对我造成威胁，也毕竟是有限的。”

“你那副表情，让我忽然很想和你认真较量一下呢。不过，不是现在。”他低头沉默良久，缓缓地裂开嘴巴笑了，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渐渐远去的那缕轻烟，“看样子，你那可爱的女朋友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的谈话只能先到此为止了。”

“你说什么？”他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你查出了监视器，可是那极微小的隐形探测仪，它可以在携带者身上停留三天，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挥发，不留下任何痕迹。你用那有限的设备查出来了吗？她现在出事了，而你却毫不知情。”司徒?空漫不经心地弹去一小撮烟灰，“这个样子的你待在她身边，能给她什么样的保护呢？”

“这不需要你来担心。相反我要警告你，如果你再敢在她身上动手脚”凌白辰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很快拿出那块薄薄的电子版按了几下，果然发现有些异常。

“你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离开了PN，还能再变成昔日那个众星捧月无限风光的‘王子’吗？”他自信满满地笑着，翻身跃上了台阶的最高处，俯瞰着下面的葱郁宽阔的景色，惬意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出人意料地纵身跳了下去――就在身形落到半空中的一瞬间，忽地消失不见了。唯有空气中残留着的淡淡烟味，以及一句回荡在风中的留言：“作为这次碰面的礼物，我最后再好心地提醒你一次――低估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愚蠢我压根就不想做什么‘王子’啊”凌白辰的眉间微微紧绷，表情复杂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喃喃地说，随后看了手中的电子板一眼。伴着一阵大风席卷过空荡荡的天台，他的身影也很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