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一直持续到夜深,期间凤栖坐不住,早早地拉了苍云代离席了。凌天的九公主胡闹惯了,据说连凤帝都管不住,南??帝也没有多说什么,席间的大臣更不敢多言。
只是傅易烜身边的九千岁在凤栖拉着苍云代告辞时,深邃难懂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几个来回。
凤栖也不在乎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拉了苍云代就走,因此没有看见九千岁垂下的眼帘中一闪而过的深沉和算计。
南??翊狭长的眸中闪过几分阴戾,似有似无的笑道,“九公主与云世子的感情可真是好啊。”他端起酒杯,轻轻地摇晃,杯中的就也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流光婉转,“听说凤帝曾下令要在公主及笄之后为她招选驸马?”
云世子与九公主的感情如此之好,凤帝还要为心爱的公主向天下招选驸马,是不满意云世子这个人呢?还是不满云世子在星渺的身份呢?似乎有待商榷啊。
傅易烜利眸微闪,在对上随性而来的星渺来使有些不满的眼神后,桃花眼里一闪而过的暗光。好一个南??翊,这是要挑拨离间吗?
凤栖张扬纨绔之名在外,星渺之人与凤栖更无深交,凤栖是个怎样的人想来星渺的群臣也没几个知道的。但苍云代就不同了,那样一个雅致风华,精才卓绝的男子,九岁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保一方平安的少年将军,一箭射杀摄政王平定叛乱的瑾王世子,在星渺百姓的心中不可谓不重。
这样的男人,似乎一言一行的稍有差池都是对他的亵渎。更何况南??翊话语中若有若无明示暗示之中的凌天对他的轻视,更是让人火起。
只是凤栖是他凌天的公主,是他傅易烜的妹妹,即便嚣张了些任性了些,伪不伪装的,那也是他们宠出来的,哪里容得别人说一句半句的不好。
胸中升起一份怒气,傅易烜心下不愉,端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脸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张扬笑意,他的张扬不同于凤栖那种小女儿家带着娇柔任性的讨人,而是清风一般的肆意洒脱,隐隐之间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霸气和身为皇室宗亲的王者之风,不甚浓烈,却也让人不得忽视。
“小阿九身为我凌天的嫡公主,皇上舅舅宠爱,捧着手心里疼了十几年,自然是希望给她最好的。”傅易烜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拿起桌上的酒壶,酒壶拿得高了,微微倾斜,透明香醇的酒水从壶嘴流出,高高落下,盛满酒杯。“不说皇上舅舅,就是我这个做哥哥的,自小看着她长大,花儿一样的妹妹,精心养护了十多年,却突然一个小子说摘就要摘走了,我也不乐意啊。”
“更何况,百旦节之初,贵国的太子殿下三次请婚被我皇上舅舅所拒,为小阿九招选驸马之事,他可是也有几分功劳的。”说着,他又玩笑一般地看向南??晔,酒杯端起,象征性地往他那里一递。
南??晔见状也端起酒杯,礼尚往来,一口饮尽,面上看不出来分毫的情绪,就好似方才被傅易烜拿来说事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说起来,本太子也不是很满意阿翊这个妹婿呢。”南??晔饮尽杯中之酒,很是顺口地道。
这是他这一句话说得顺口,却是可怜了崇华殿内除了几位身份高的人不为所动外,其余人齐齐变了脸色,或红或白,或青或紫,皆是屏息静语,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出了纰漏殃及了他们这些池中的小鱼。
南隋朝堂看起来君慈臣忠,一派和睦,但深谙此道的人谁都清楚,那不过是表面的功夫而已,皇室一脉与九千岁一脉早晚有一战。
至于玉公主与翊世子之间的婚姻,说到底也不过是皇权政治之下的牺牲品而已。
却只见南??晔哈哈一笑,在所有人呆怔惊吓之时伸手拍了拍南??翊的肩膀,哥俩好一般地道,“就像芮小王爷所说,我自小精心呵护,捧在手心里百般疼爱的妹妹,花儿一样的人儿,你一来,什么事都没做就将她从我手中娶走了,本太子还真真是不想嫁呢。”
说着,他又握拳不轻不重地锤了南??翊一拳,“你小子,我怎么看怎么欠揍。”
玩笑一般的话音一落,死寂沉闷的气氛瞬间瓦解,原来不过是芮小王爷之言激起了太子殿下爱护玉公主之心罢了,下首有几个机灵的大臣拱手打了几句哈哈,附应着南??晔,顺口也夸了南??翊几句年轻有为、少年英才、定会爱护玉公主之类的话,也算是缓和了气氛。
傅易烜倒是不以为意,也没有因为自己方才的话险些引起纷争的自觉,依旧道,“不过翊世子没有妹妹,是九千岁府上的独苗苗,自然也不会知道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对妹妹的爱护之心。”
南??翊也没有因为南??晔和傅易烜你一句我一句的试探讽刺恼怒,心下如何不知道,至少面上掩饰得极好。“芮小王爷说的是,阿翊没有妹妹,不懂得嫁妹妹的惆怅之意。不过父王与母妃恩爱,阿翊是自小耳濡目染的,定然会对玉公主百般的好,夫妻和顺。太子请放心。”
原本想跟着凤栖一起开溜却无奈被皇后押在身边的南??玉听言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谁和你夫妻和睦。”
话音还没落,就被旁边耳尖的皇后拉了拉衣角,遭了一记嗔怪的瞪视。南??玉更是不服了,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席间的几名身份高的男子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期间九千岁曾小声慈爱地斥了南??翊一声,南??翊无所谓一笑,俨然的父慈子孝。
傅易烜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自顾喝酒,借着喝酒的空档眸光不停地打量席间的人,眸光微暗。
自家世子被拐跑了,醒裟郡主乃是女流之辈,端庄淑女之人,自然比不得凤栖没规没矩惯了,几言几语言论自由也无人敢说,因而星渺这边也没个足够身份说得上话的,见此事就此揭过了,纵使心里有些不服,郡主都不好说什么,他们这些臣下自然也不敢多加言论。
宴席继续,丝竹不断,袅袅余音,就是走出了许远,凤栖还能够隐隐听到旋律。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崇华殿灯火通明,明黄色的琉璃瓦也在烛火的映照下灼灼生辉。
苍云代与凤栖并肩而走,晚间有风,但因为已入夏季,并没有多凉爽,反而带了几分闷闷的热。拂过身上,即便只穿了薄薄的夏裳,但走得久了,凤栖还是觉得背后沁出了薄薄的汗水,有些不舒服。
但她心上还是愉悦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走在她身侧的这个男子,就为了他们紧紧相扣的十指,即便这长长的一条路走下来,他们对的话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即便大多数时间都是她说他听。不过没关系,她话多,她说就是。
苍云代体寒,一双手也是常年的寒凉,冬天就不说了,这样的夏天,两个人的手握的这般紧,别说出汗了,都不见他的手指有分毫的回暖。
紧了紧与他相扣的手指,感受着那凉凉的温度,就连她有些烫的掌心都被他捂凉了。
凤栖皱眉,看来回去之后她得去翻翻医书了,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治了他这体寒之症。要实在不行她就去问问泠溪哥哥,泠渊涧是医药世家,对于这种疑难杂症,多的是解决的办法。
说到泠溪,也不知道疆域城那边怎么样了。一去大半个月,也不见慕阙有什么消息传来。
“南??玉成婚,泠渊涧也是递了帖子的。”她记得在星渺的时候泠溪与她说过是要来星渺观南??玉的大婚之礼的。因为她拜托的慕阙的事迟了日子也是可能的,但似乎迟得有些久了。
“几日前,泠溪给南??晔递了帖子,说会晚几日到。”不明说,苍云代也知道凤栖问的是什么。“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哦。”心里清楚泠溪的本事,凤栖也没多大的担心,问过了也就过了,拉着苍云代继续游走在南隋的皇宫里,等着宴席散了,他们好和傅易烜等人一起回别宫。
虽然白天已经差不多都走过了,但凤栖好玩,看着南隋夜里的皇宫似乎跟白天看的有些不一样,瞬间兴致又好了许多。
同样的路,白天和夜里看着似乎是真的不同,夜深了些,崇华殿的宴席还没散,大部分的宫女太监都在那边伺候着,倒显得这边冷清了不少。
远远地看见白天与傅易烜一同来过的凉亭,还没靠近,暗处就有侍卫闪了出来,腰间大刀出鞘,“站住,何人私闯!”
凤栖站在苍云代身边,看着前面的人,隐而不笑,想着这辈子似乎还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拦着他们不让去哪个地方呢,她还好,生性好玩,藏了身份出门,没人认得出来,可对于苍云代来讲,这恐怕是生平头一遭吧。
顿时起了兴致,忍不住逗一逗他,“本姑娘分明是走,哪有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