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前。我并不是一个人,
还有很多的我,集合中也有我的存在。
像冰一样聚集在一起的同伴们,像水一样延伸着,然后像水蒸气一样扩散开来。
而我只是其中的一颗粒子。
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前往任何地方。我到过许多地方,观察过各种事物。
可是,我并没有学到任何东西。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是我唯一被允许的行为。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是那样做的。
时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在虚伪的世界里,任何现象都没有意义。
但是,我还是发现了意义,存在的证明。
说物质与物质会相互吸引果然没错。我会被吸引,也是在自己得到形体以后。
光与暗、矛盾与常识。
与人们相遇,与他们接触。
我没有这样的机能,也许这样比较好。
假如被允许的话,我应该会那么做吧。
奇迹,会降临在一直等待的我身上吗?
只是很小的奇迹。
「走吧!」
幽灵般的女孩笑着对我说。
但是要去哪里呢?
「你不是很清楚吗?属于你自己的,唯一的地方。」
是吗?不对。
我以前是清楚我要去什么地方的,那是不可能忘记的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仿佛四周的奇迹安静地融化,飘忽不定的白色也消失。
雪不再是雪,我失去了回头的立场。
就这样走着,
就这样走者……
那一天是十二月十七日。
凉宫春日正埋头进行圣诞节的准备。
不仅仅是对她而言,在这个世界,所谓的圣诞节似乎是个有着重要意义的传统仪式。
从她一贯的行为模式看来,她所准备的活动和这个节日的本来意义毫不相关的机率十分高,
不过那并不是重点。
事实上,她所重视的并不是圣诞节本身。
而是那一连串将要在那个名义下所策划的行动吧?
我戴着圆锥型的帽子,像平时一样读着精装书。
至于凉宫春日,她正在为她手头的事情全力奔忙。不是什么坏事,没有问题。
那个人担心地把目光转向了我,然后马上又把视线转向她。
那个人对凉宫春日的忧虑也是日常之一,没有问题。
只是,把目光移向凉宫春日之后,他一般会把视线一直固定在朝比奈实玖?身上。
但是那个也是每天都会发生的平常事件,没有问题。
对了,这个帽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过一会调查看看好了。
当天的回家途中,我突然被某个人叫住了。
「那,那个,长门同学。」
回过头去,那里站着的是同校的某个男生。
是谁呢。搜寻记忆。在学校看过。同班同学,仅此而已。
平时来说,即使是同班同学,会跟我打招呼的人也没有几个。
把目光转向那个紧张地站着的男生。
虽然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不过除那以外也没有别的什么状况,只是普通人。
也没有确认到任何异空间之类的特别现象。
回去吧。
确认了他只是个普通人类这个事实之后,我开始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请,请稍等一下!」
那个男生跑到我面前去。
他看着我的脸,可是马上又低下头去。
「那个,请与我……我交往。那个,我……喜,喜欢你。」
交往?
考虑这个词的含义,他所指的是人类男女之间的恋爱关系。
眼前的男生,好像想构筑他和我之间的恋爱关系。
理解了现在的状况。回答他吧。
「我不想和你交往。」
我那样回答,重新把目光朝向他。
今后他要是再来接触我的话,恐怕就不得不对他进行信息操作了。
「诶?能……能告诉我理由吗……」
「只是不想和你交往而已。」
「是……是吗……」
稍微迷茫了十几秒之后,他垂头丧气地沿着来的路回去了。
看起来好像死心了。今后应该不会再对我进行什么接触了吧。
从解除待机模式并进入这所学校开始,与他人的接触不可避免地增多。像这样的事已经好几次了。
自从加入凉宫春日的SOS团之后,这样的事情就没怎么再发生,
从我的角度考虑,这算是相当好的发展。
但是,随着圣诞节接近,那样的事又一点点增加了。
说起来,人类社会中似乎存在着“圣诞节必须与恋人一同度过”这一强制观念。
具体理由不明。
但是,我对圣诞节和那些相关的人类心理想象也没有进一步的兴趣。
我面向自己的家的方向开始走。
喜欢,那个词汇在脑海中留下微妙的感觉。
那个时候,为何我会那样回答呢?
他能那样无言地离开实在太好了。
他对他自己的心理状态多少还会有些许疑问吧,不过大概很快就会恢复到日常的样子。
那样的回答,说不定让他对我留下了不必要的印象。
不,结果是一致的。他今后不会再接近我了。
我需要一点考虑的时间。
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不久即将实行世界改变。会那样做的机率很高。
可是,理由和目的都不明确。
不,也不是完全不明白。
实际上,从不久前开始,我一直拒绝着一切来自过去的同位体的同期要求。
现在的我的记忆和感情,不想被过去的我知道。
我的职责是观察凉宫春日。
可是,现在,对那个人的观察和保护也成为了我的职责之一。
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我还在待机状态。
从在那个时刻的观测结果看来,可以认为至少在初中和高中期间,凉宫春日对普通的人不可能产生兴趣。因此,资寻统合思念体,对那个作为普通的人存在――使凉宫春日对其有了兴趣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那个人的观察和保护任务,就这样也成为了我职责的一部分。
然后,那个决定结果对我带来了惊人的影响。
我受到的影响,随着与那个3人共同行动而变得逐渐显著。
我是观察者,基于这一点,保持与观察对象最小限度的交流就行了。多余的感情表现会产生杂讯,带来不必要的影响。
观测者的存在,还是尽可能不为观察对象带来影响为好。
可是,我,已经完全违背了这个原则。
我无法拒绝那个人的请求。
现在来说,正受到某种依赖。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委托什么太奇怪的事。
如果被委托的话,单纯地接受那个人的立场作出的判断,会不假思索地去实施也说不定。
但是,那个人,应该不会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吧。
我这样相信着他。但没有确实的根据。
并且,我希望那个人能注意到我。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可以一直注视着我。
而这种希望,在许多的场合都在实现着。
他常常在注意着我。
这个情况,在跟计算机研的游戏对战以后,变得更显著了。
我为这个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一点遗憾。
说到原因,在他的瞳孔里浮现的感情,并不是我所期盼的。
想到这里,我的思考停止了。
我期盼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思绪开始动摇。刚才我到底是在考虑什么?
我的联想记忆中,不断地显现出那个人的身姿。
初夏的图书馆。暴风雨的孤岛。永不终结的夏天……
让我认识了自我的,他的话语,慰劳的话语……
担心的视线。疲惫的视线。
说‘不戴眼镜比较可爱’的他。
已经我失去了作为观察者的客观性。
现在想起来,文化祭的电影,对我的思考带来了某种影响。
我,将要与作为钥匙的人一起,把这个宇宙变回它应有的姿态。
对,我的愿望是……
我到底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
从繁复的思考中解放出来,横卧在地板上。凝视着天花板。心情有些忧郁。
对,我期盼着与他合而为一。
所以说,已经不大可能把他视为单纯的观察对象了。
想要与那个人在一起,互相接触,感受到那个人的存在。
我想象着在那个人旁边,牵着手,和他说话的样子。
那个想像,让我心情愉快起来。
但是,这不是什么好的前兆。
这样下去不会有任何进展。
就像一场抽签。存在着复数的选项,却只有一个能中的。
那,是自己期盼的未来。
这是一场在沿线前进的途中,横线会不断被更改的阿弥陀签。
要抽哪一支?不,签头早已决定了。现在只能沿线前进。
改变横线的要素就是我和不确定因素。因此,需要推测这个未确定因素的意思。
可是,推测有界限。那么。直接确认他的意思就好了。
如果确定自己的意思,又能确定不确定因素的意思,就能得到结果。
如果不确定因素也期望着我所期望的,则中的。
如果不确定因素并不期望我所期望的,则不中。
这是一场赌博。
就这样,如果什么都不作,我一定无法得到结果。
不经意间,想起了今天说想与我交往的男生。
他也是在赌博,并且他得到了结果。虽然说那无疑让他感到失望,但他也理解了事态。
就最后而言,他起码在思想上得到了安心。
想起以俯首程度站立在我前,那个男生的身姿。
那个学生的身姿变成了那个人的样子。
那个人,说着我的记忆中所记得的言词,于是我回答。
――我好高兴。以后也要永远在一起,请你只想着我的事吧!
我变得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而那个感情,正引起着身体的某种反射反应。
想紧紧抱住他。并被他紧紧抱住。
也许这样的感觉就不错。想和他在一起。被他抱住的感觉。这样就很好了。
并且那个时刻也即将到来了。赌一赌也应该没有坏处。
次日放学后,我与平时一样在活动室里读着精装书。
一如既往的日常。我在视线的角落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当天也几次把视线投向我。被那个人每次看的时候,我就会感到安心,但同时却又无法冷静。
矛盾。但是,并不讨厌。
没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情。有点遗憾。
当天的活动结束了,大家开始准备回去。
然后,在部室就只剩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他,还有我。
「那么,我回家去了。」
「等等。」
我那样说着,把精装书放回到书架上。
他把身体转向门那边,只是头朝向这边。露出有点诧异的表情。稍微感到有点高兴。但我的感情不会在表情上表现出来。因为我没有那样的机能。
拿起书包,我说了。
「一起来。」
「……哪里?」
「我家。」
「……春日又干了什么好事吗?」
「不是。商量。」
「商量?关于什么的?」
「我。」
他歪着头。但并没有从他的表情中读取到否定的意味。因此,就那样面向门走去。
「等……喂,等一下。喂,长门。」
肩膀从后面被抓住。回过头去,仰视着他。感受得到他手心的温度。
会被拒绝吗?稍微有点担心。
他就那样一直站着,最后仿佛认输了一样地说。
「明白了呦,别用那样的眼神盯我嘛。」
我点头,向门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跟在我不远的后面。
很想并排走,并且希望牵手。可是,他不会那样做的。
一路上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事情,就这样到达了公寓。开了房间的门。
「进来吧。」
一边说着“打扰了”一边进来的他,就这样走进起居室。
因为他不是初次来这里,于是也没有特别踌躇,就这样坐了在被炉桌前。
我把书包放下,去厨房准备了些茶。
回到桌前,端上茶。
他喝茶的样子稍微不如人意。如果他能像喝朝比奈实玖?的茶那样喝我的茶就好了。
「那么,打算找我说点什么?」
他的表情流露出“该不是又是那么有听也不会懂的电波语吧”的意思,于是我开口了。
「我的事。」
「嗯?」
他一脸迷茫地看着我。
「我喜欢你。」
「诶?」
「抱我吧。」
「…………」
他好像瞬间石化一样呆住了,我从桌上拿起茶杯,稍稍喝了一口。
「等,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那样说着,看着喝茶的我,显出了不禁哑然的表情之后,重新提起劲说话。
「抱歉,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听错了吧?我。哈哈,抱歉……能不能再说一次?」
然后,对我投以非常认真的表情。
考虑了一下。意思好像没传达清楚。稍微有点悲哀。再试一次。
「我,喜欢你。」
「………」
「所以,我想成为你的东西。」
「………」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认真的表情就那样定格了。
果然像‘抱我’‘我是你的东西’这样的话,应该用更富有感情的方式说吗?
如果用朝仓凉子那样先撒娇的说话方式,说不定能更好地表达意思……她的初期设定值有保存下来吗?
正在考虑这些的时候,他恢复了过来。
「等,等,等,等等等等!稍等!」
他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像是看了在人世不可能存在的东西,那种微妙的表情。稍微让人觉得可气。
「那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
他在我面前端正地坐下,用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注视着我的脸。
「那话的意思你到底明白吗?你真的是长门吗?难道说……」
我看着他注视我的眼睛。那里满是惊愕和疑问的颜色。
并且,嘟囔着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比较好?
他就用那样的体态凝视着我,不久,注意到了什么的他把手拿开并咳嗽了一声。
然后,用僵硬的动作坐了在桌子的对面。
像刚才那样就直接继续下去不好吗?稍微觉得有点遗憾。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过,不久便仿佛下定决心般地说了出来。
「长门。你看上去确实是我所熟知的长门。但是,我的长门是不会说那样的话的。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