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低地阔，残阳如血，彤云密布。昏暗的夜晚像一位不速之客，就要降临在北京古老的土地，阴森的冷空气覆盖了大清皇城巍峨的殿宇，气氛肃穆而诡异。

奉慈禧太后的懿旨，袁思凯跟着同治皇帝前往养心殿赴宴。宫门内外，旗帜高标，禁卫森严，枪刀密布，守卫几乎增加了五倍，其中还有不少穿着淮军衣服的士兵，全都是虎体彪形、狼腰猿臂的大汉。袁思凯心里一惊，左眼皮老是跳个不停：莫非是鸿门宴？

在养心殿，慈禧太后已经坐定，闭目养神。同治皇帝惊讶地坐到怀有身孕的阿鲁特皇后身旁。袁思凯发现，恭亲王奕?、醇亲王奕?、端王，肃王等王公都在，他们身后还立着不少江湖打扮的人物。一名穿着白色囚服的老者跪在地上，花白的头发显得凌乱不堪，手脚都戴着重刑犯的枷锁。

“皇上，你来了。殿下跪着的人，你可认识？”慈禧睁开眼睛，用香巾擦了擦自己的前额，面色平静。

那囚犯抬起头来，同治皇帝大惊失色，他正是两广总督瑞麟。

“母后，瑞麟所犯何事？”同治皇帝惶恐问道，额头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

“禀告皇上，瑞麟持假诏入神机营，私调禁军，意图谋反。幸好我及时发现，把他擒来，听候皇上和太后发落。”醇亲王奕?跪到地上。

“这个……”同治皇帝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被鱼刺卡住了一样。这时，瑞麟突然站了起来，大义凛然：“女人干政，自古都是社稷之祸！如今皇上已经亲政，却还被武后、吕后夺权，瑞麟我垂暮之人，死何惧哉？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

“大胆瑞麟，你竟敢影射圣母太后，罪不容诛！来人呀，推出去斩首。”恭亲王厉声喝道。慈禧太后眯着眼，没有说话，殿上无一兵一卒敢动。

“承蒙先帝天恩，瑞麟才得以七尺之躯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先帝逝去，我只知天下有皇上，不知有什么圣母太后。”瑞麟大声反驳道，显得从容不迫。

“想死还不容易，先喝了这杯酒再说吧。”慈禧睁开眼睛，指着那个送酒来的内侍太监说。年近七十的瑞麟一仰脖子，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好酒！老夫……”瑞麟大笑道。一语未了，他的嘴角里白沫涌出，身子像木头一样栽倒。他捂着肚子滚倒在地上，满地翻滚，大叫：“有毒，酒中有毒……”声音越来越小，一霎那功夫，瑞麟就面色青紫，口鼻流血，蜷在地上不动了，只剩下掉在地上的酒樽咣当咣当翻滚着。

一个内侍太监壮起胆子，过去试了试瑞麟的口鼻，对慈禧说：“老佛爷，死了，他死了。”

坐在一旁的同治皇帝吓得脸色惨白，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瑞麟为我大清驰骋沙场，剿灭贼匪多有战功，也算是个忠臣，诏嘉前劳，赠太保，祀贤良祠，谥号文庄。”慈禧叹了一口气，显得痛心疾首的样子。袁思凯内心慌乱如麻，不知道慈禧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禀告太后，微臣还有一事，还请老佛爷圣裁。”恭亲王奕?神色忧心地说。

“讲。”慈禧低头喝了一口普洱茶。

“这个，兹事体大，涉及皇上，臣怕人多嘴杂。”

“在座的王公大臣，都是我爱新觉罗的子孙，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据臣所知，皇上多次微服出宫，到八大胡同的青楼寻欢作乐。”

“有这等事？”慈禧面带怒色，把茶杯狠狠扔下，茶水溅到桌面。

“没有的事情。这段时间，朕一直在宫中踢足球，韦大宝和黄龙队的球员可以作证。”同治皇帝极力狡辩。袁思凯感觉很奇怪，难道是恭亲王的儿子载澄报复同治皇帝？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上殿来，袁思凯大吃一惊，面如死灰，意识到一切都完了。那个人正是桂宝。见到桂宝上殿，同治皇帝也龙颜尽失。

桂宝把同治皇帝逛妓院的时间、地点一一禀告，同治皇帝百口莫辩，指着桂宝说：“你这狗奴才……”

“皇上，请别怪奴才，奴才七岁就被恭亲王送入宫，奴才也是身不由己。”桂宝竟然泪水涟涟，他把同治皇帝以前对太后和恭亲王的不满也如实禀告，甚至同治皇帝说的一些气话，也一一道来，包括说话的时间、地点等细节。

慈禧铁青着脸，殿内一片肃静，肃静得可怕。袁思凯心内翻腾：“难道慈禧准备废掉同治皇帝？”他正想着，一队皇城禁军进了养心殿，领头的军官跪下道：“禀太后，我们在乾清宫马厩里搜出一批军用铠甲和西洋火器。”

听到这话，阿鲁特皇后手中的镶玉如意啪哒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截。那镶玉如意是皇后身份的象征。她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乾清宫正是同治皇帝近日休憩的寝宫。

“一共多少套？”慈禧面色冷峻，让人猜不到她接下来要干什么。

“回老佛爷，四五十套。”那军官答道。几个禁军把一套套崭新的铠甲和十几把洋枪摆放在地上。

“皇上，你那天跟哀家说过，汉朝人把蹴鞠视为‘治国习武’之道，在军队中也广泛展开，你不会是在训练布库吧？要对付哀家吧？”慈禧冷笑道。

同治皇帝默默不语，那些军用铠甲和西洋火器正是他用荣禄送来的十万两白银买的。如果说出是要对付恭亲王，那也就等于承认那批东西是自己的。

“黄龙队那些足球队员现在何在？”慈禧问殿下的军官。

“回老佛爷的话，他们已经全部伏法。”那军官一挥手，后面的十几个清兵上来，他们每人提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到地上。阿鲁特皇后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捂着嘴呕吐不止，低声哭泣。她本性善良，看到此处不免有几分伤感。

“身为皇后，理应母仪天下，这么点场面就惊吓成这个样子，你这种人，也配做皇后？把她带下去。”慈禧本来就不喜欢阿鲁特皇后，她此时冰冷着脸一挥手，两个内侍太监朝皇后奔去。

“母后，皇后无罪，而且已经怀有身孕，请母后不要责罚。”同治皇帝以为慈禧要对皇后下手，哭丧着脸哀求道。

“哀家是要让她去一个地方静养，在孩子出世之前，皇上你就不要见他了。很多国事需要你操劳。”慈禧很淡定地说道。挺着大肚子的阿鲁特皇后就被太监架了出去。

“皇上，皇上……”阿鲁特皇后转头朝同治皇帝呼喊。

“哈哈哈，朕恨，朕恨出生在爱新觉罗家，朕恨当了这大清的皇帝！你们这些王公，都是怪物，你们一个个身居高位，却都是我大清国最大的怪物！怪物，你们知道吗？知道吗，你们都是冷血的怪物，在你们眼里，朕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有自己的决断，没有自己的尊严，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没有自己的灵魂，只是一个任由你们操控的木偶，木偶……”同治皇帝突然站起身来，仰头大笑，指着殿上的慈禧太后和王公们吼道，他似乎疯了一般。

袁思凯看到地上那些鲜血淋漓的人头，瞳孔瞬间放大。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残酷血腥的场面，精神也几乎要崩溃。那些日夜和自己一起踢球的大活人，如今都变成了地上冰冷的人头，这刺激让他五张六腑都剧烈疼痛。想到下一个人头落地的，可能就是自己，袁思凯脑中起了猛烈的狂飙：自己真是太幼稚了，那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伎俩，在慈禧眼里，不过都是小儿科。康熙皇帝铲除鳌拜的故事，他和同治皇帝知道，慈禧又何尝不知道呢？从一开始，他和同治皇帝就已经输了，即使瑞麟从神机营里调出两千精兵，也没有胜算，看宫里的侍卫，慈禧已经飞调李鸿章的淮军入紫禁城了，这次慈禧是杀鸡用了牛刀。清廷虽然**，但要想从内部夺权，那是痴心妄想。慈禧这个女人就是靠权力斗争起家的，怎么可能还会给别人机会夺权？即便是她的亲生儿子，跟她争权，也无异于火中取栗，与虎谋皮。而玩弄权术和计谋，就算自己的上帝禁区全部开启，也恐怕难以望其项背。

这时，端王和肃王身后几个青衣朝袁思凯扑来，这些人的身手敏捷，不像一般的清兵。一个青衣气势汹汹地挥拳直奔袁思凯，施了一个饿虎下山的招势，如同苍鹰般迅速地扑来，袁思凯握紧拳头，一招螳螂拳使出，那位青衣立即被打落到几丈远的地方去了，跌得浑身血污。另几位看此情景，也扑了上来，结果也落得同样下场。

接着一场混战。刚开始，袁思凯还能应付，但体力消耗很大。随后从端王身后跳出两人，正是清末武术高手杨露禅的次子杨班侯和端王府总管王兰亭，他们使用的是“杨无敌”杨露禅创的太极拳，拳法刚柔内含，轻沉有力，时而疾风骤雨，令人眼花缭乱，时而风吹麦浪，招式变化层层叠叠，袁思凯猝不及防，被打倒了好几次，大刀王五送给自己的洪门木牌掉到了地上，他也浑然不知。

后来，肃王身后的几个拳师也加入了战斗的行列，袁思凯的速度虽快，但一拳难敌十几手，打了几十回合，他被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一掌打中胸口，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十几个人瞬间冲了上来，牢牢按住他的手脚，袁思凯躺在冰冷的地上动弹不得。

两位内侍太监上前，把整壶毒酒强行灌入袁思凯的嘴巴里。毒液顺着喉咙流进肠胃，袁思凯感觉到数万只大蚂蚁在拚命咬着自己的五张六腑，剧痒剧痛如河水般流过他的心脏。不一会，袁思凯的瞳孔渐渐放大，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脑中迷迷糊糊闪过，他渐渐失去了最后的知觉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