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觉寺不久,就有聪明点的师兄看出如净这小子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已经越发不安分了,而且还有些鬼精鬼精的;再加上这小子几年间变得又威武了那么多,师兄们也都不怎么敢再支使他了。
对于志向已定的朱重八而言,他每天要坐的功夫,就是观察和等待!是耐得住寂寞。
先是,刘福通等率众起义的消息传遍了淮西各郡,于是四下开始人心骚动。
到了至正十二年二月,郭子兴、孙德崖及俞某、鲁某、潘某等起兵占据濠州城的消息也不痉而走。
很快,那些无组织无纪律的红军士兵就开始四下抢掠,老孙当然要负主要责任,他们最后还在皇觉寺放了一把火。师父一家及师兄们都因此逃散了,重八也在外面躲了些日子。
一天晚上的时候,他又回到了皇觉寺。自己的栖身之地被毁,眼看着又将陷入绝境,也许真的是该自己决定何去何从的时候了。
于是,他向神灵祷告道:“而今兵难四起,咱准备外出避难,求神灵指点迷津,咱将往何方可保平安……”
一味的退缩逃避是可耻的,所以神灵丝毫没有给朱重八面子,他一连问卜了三次,可是卦相都显示不吉!重八自忖:莫非咱哪里都不能去?
“既然哪里都不能去,那么是要咱加入队伍吗?”这一回又开始问卜,卦相显示出了吉利。
可是偏偏这个朱重八是个心思顶缜密的人,他嘴里念道:“而今豪杰纷起四方,谁人有能力勘定四方?否则就是让咱去冒险……兵者,实为凶事,若是入了他们的队伍,咱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求神灵还是指教个避难的好去处吧!”
没想到这一次奇迹竟然出现了,他问卜所使用的“?”居然直立起来。
靠,什么意思?意思很明显,你朱重八再婆婆妈妈、跟个娘们儿似的,神灵就不带你玩了,就不鸟你了!
由此,朱重八才下定了决心,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去投奔队伍。不过需要我们注意的是,以上这则神奇的记载很可能是假的,目的还是想说明他朱皇帝有“天命”在身。
但他要干革命的热情却是真的。几天之后,没想到竟有故人从郭子兴的队伍上给重八来了封信,内容显然是怂恿他的。重八看完之后,立马就把信烧掉了。
又过了几天,又有一位在队伍上的老朋友竟亲自跑来对重八道:“就前些天,那个谁(疑似汤和)以书信召你,你既不愿意去,可他那边已经有人晓得了此事,若是有人来勉强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听天由命!”重八慨然太息道。
三天后,那个写信的果然亲自来了,他与重八交谈了半日,却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重八最后还是没有点头。
他的内心还在激烈的斗争中,毕竟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尤其,革命是要死人的。
革命的热情虽高,但也要考虑其风险、成本与所能获得的收益是否匹配啊!
又过了十天,又一个人来劝说重八道:“与其被人强拉着去,不如自己主动去,而今你已经被人家盯上了,需要赶紧掂量祸福、决定去就啊!”
可是,这个比娘们儿还娘们儿的朱重八仍在继续犹疑着,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哪。
于是又过了几天,彻里不花所率领的更加邪恶的元军来了。他们不敢去进攻红巾军,反而抓些附近的老百姓杀了头去冒功。
独善其身的日子这回是真的终结了,搞不好他朱重八马上就要成为元军的刀下鬼了。就有那么一刻,他或许在想:要不要加入元军呢?元军的胜算会不会更大呢?蒙古人武功甲天下,别看义军现在嚣张,保不齐明天就被灭了……
可是,你朱重八忍心与全天下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为敌吗?你甘心一辈子让蒙古人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吗?我华夏民族的百年之耻难道还要继续吗?
更有,你都忘记了从前自己所经受的那些磨难、痛苦和不幸了吗?冤有头、债有主,它们可都是蒙古带来的啊……
何况,从天下大势上而言,以元廷之*,也是早晚要被推翻的。三代而下,还没听说过哪个王朝是不会亡的;官逼民反,历来如此。
此时的朱重八虽远算不上一位合格的时势评论家,但这点觉悟应该还是有的。“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像自己这样的顺民都被逼到了如此田地!
行了,啥了别说了!濠州城的兄弟们,我朱重八来了!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大不了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既然认定了目标,那就毫不犹豫、义无返顾地前进吧!再乐观些,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没有家累。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
他不怕风吹雨打,
他不怕天寒地冻,
他不摇也不动,
永远挺立在山巅。”
重八一路上就这样高唱着,无边的春色正向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