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二十三年是对于朱元璋事业最重要、最关键的一年,他本人在清醒地坐观时局之后,也预感到天下形势的深刻变化。
至正二十二年上半年可谓是多灾多难,到了下半年,除江西的吉安失而复得以外,境内大体还算平静。朱元璋打算抓紧时机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以为更大的战略行动做好准备。
至正二十二年十月,设关市批验所,管理征收商税,促进货物流通。
至正二十三年一开春,朱老大便重申将士屯田之令,他传谕说:“兴国之本,在于强兵足食。昔日汉武帝以屯田定西域,魏武帝以务农足军食,定伯兴王,莫不由此……数年以来,屯田并未见多大功绩。只有康茂才所屯得谷一万五千余石,以给军饷,尚余七千石。以此来比较其他地方,同样的土地却所得有多寡,这是什么原因呢?这说明有人勤劳有人懒惰。自今以后诸将宜督率军士,及时开垦以收地利,庶几兵食充足,国有所赖。”
就这样,各地驻军都被迅速动员起来,且战且耕,这群整天打打杀杀的武士们俨然已变为了农夫,到处一片春耕景象。
“二月里来好风光,家家户户种田忙,盼望着今年的收成好,多打些五谷充军粮……”
不过,平静祥和的田园景象还是被很快打破了。
在南线无所作为的张士诚此时又打起了北线的主意,这年二月,张士诚便派出了吕珍前往攻打小明王、刘福通所占据的安丰①。
安丰城内不过是一群红巾军的残兵败将,实在难以抵挡张家军,于是小明王不得不向朱元璋求救。
这时刘基刚从家里回来,他力阻朱老大去救援安丰,他说:“应天这边陈友谅、张士诚都在伺机进犯,我大军不能轻动。”而且小明王也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你要是救回他来,又将往哪里摆呢?
但是朱老大主意已定,他或许认为:第一,如果不在北线狠狠教训一下张士诚,那么张士诚就会愈加猖狂起来;张家军若夺了安丰一带,就会让他们的势力同元军的势力连成一片,那时张士诚的地盘就可以从东、北两面,形成对于应天政权新月形包围的态势。
第二,通过前几次,陈友谅已经被自己打怕了、打疼了,尚须时日恢复,一时间并不可能有大动作。
第三,援救小明王不仅可以让自己得到一个好名声,也可以将小明王彻底控制起来。
不过,北线毕竟是四方敌人云集的地方,朱老大因此不能只命一支偏师北上。为了好好地教训一下张士诚,朱元璋遂不顾他人的再三劝阻,于是亲率20万主力大军北上以援救安丰。
由此,洪都保卫战、鄱阳湖决战的两场大幕也将因之拉开。
① 今安徽寿县,约在南京的西北面四百里处。
三月,朱元璋便率领着右丞徐达、参政常遇春等到达了安丰一带,此时刘福通已经被杀,小明王则得以突围到了朱元璋军中。不过有的书上也写刘福通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后来同小明王一起被朱元璋设计害死的。
当时安丰城已经被吕珍部所占据,吕珍听说朱元璋大军到了,连忙部署防御,准备力抗朱家军。
朱元璋麾下元帅汪某先行发动了攻击,不利,反遭吕珍部的围攻;于是朱元璋急命常遇春“以兵横击其阵”,结果吕珍这个手下败将还是不长进,竟三战三败,被打得抱头鼠窜,乃至退出了安丰。
坐镇庐州的左君弼虽然是陈友谅方面的人,但在对付朱元璋方面,他们却与张士诚是一致的。于是左君弼便出兵来援助吕珍,结果也被常遇春所击败。朱元璋见教训张士诚及救主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急忙赶回了应天。不过他却留下了徐达并命其围攻庐州,因为左君弼部对于应天的威胁也很大,而而安丰却被一伙元军乘间所占领。
小明王最后被安置在了滁州,本来他就是徒有虚名,按照《国榷》中的记载说:韩林儿“决事于左右,日捕鱼斫鲜为乐,筑樊楼,歌舞不绝,自称樊楼主人。”不过是个只懂得享受的公子哥儿。
然而,这边征尘仆仆的朱老大还没有在应天坐稳,西线就传来消息说陈友谅大军已经紧紧包围了洪都。
其实,陈友谅早就憋着一口恶气呢!近两年以来,他被朱元璋打得只有招架之力,丧土失地;若长此以往,他姓陈的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他明白:在南方地区作战,首要的还是要建立一支强大的水军。
上次龙湾之战的失利有些偶然,而且那时自己的水师仍然称不上强大。这一次,为了扭转战局,为了占有水军的绝对的优势,蓄谋已久的陈友谅不惜血本,特意打造了一支空前强大的“无敌舰队”――这支舰队中的主力数百舰只比之此前的那些什么“混江龙”、“塞断江”等体形还要巨大,“舰高数丈,外饰以丹漆,上下三级,级置走马棚,下设板房为蔽,置橹数十其中”,以至于每级上的人说话其他级竟听不到,包括船体、橹桨还都用铁皮包裹了起来。
对此,陈皇帝是非常自信的,“自为必胜之计”,他明白自己报仇血耻的时刻就要到了。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和激励将士们的斗志,陈友谅特一同装载着自己的“家属、百官,空国而来洪都城。”这一年是闰三月,陈家军包围洪都时已是四月份。
有人也许会疑问了:为什么陈家军会首战洪都?而不趁着应天空虚直捣应天?
就我看来,陈友谅选择的是一条自以为稳妥的进军路线。上次他进攻应天时,江西大部还在自己手里,无后顾之忧;如今他只有先行拿下洪都,并以鄱阳湖地区为基地,才更利于自己东下。
另外,洪都毗邻鄱阳湖,且是江西的腹心,也正好发挥陈家军的水师威力,反正在他陈皇帝看来取洪都是易如反掌。洪都一得,也涨了士气。
不过,这一次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他极其过分地高估了自己,以至于自蹈死地,付出了无可挽回的惨重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