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任由伍岳峰拉着,也忘记了反抗,或者,是无力反抗,他的手劲太大,她的手腕被他拽上后只能选择跟他走。
走了好几节车厢才来到他乘坐的软卧,谢盈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坐过软卧,压根也不太清楚在看似普通的火车上还有这么高级的软卧间。
这个房间只有两张铺,但电视、马桶、洗刷用具等却一应俱全,简直就像高级宾馆的客房,只是小了些。
当伍岳峰拉着谢盈来到这个房间,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惊呆了,他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毕恭毕敬地站着:
“伍总,这位是――”
“小陈,你去跟列车长说,让她跟你补一张硬卧票,你把这张床让出来,另外,随便叫乘务员来换一下床单。”
伍岳峰的口中没有解释,只有命令。他的话刚说完,小陈就立马跑出去了,动作之迅速简直就像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
不一会儿,列车长就帮小陈补好了票,他进来提起行李,就和伍岳峰告辞:
“伍总,您有什么事就呼我,我先过去了。”
伍岳峰点点头,连忙扶着谢盈在自己的床上坐下。盈盈脸上泪已干,留下一道道泪痕。伍岳峰拿出自己的毛巾,去卫生间用温水搓搓,亲自帮她擦脸。
谢盈似乎傻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伍岳峰帮她擦着。不一会儿,乘务员进来将另外一张床上的床单及枕套、被子换上了全套干净的,伍岳峰才扶着盈盈在那张床上躺下。
“盈盈,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个小站上车?你为什么会这么伤心?是不是那个叫彭宇的欺负你了?嗯?”伍岳峰拉着她的手,柔声问着。
哪知伍岳峰不问还好,经他这样一提,今天上午发生在省城火车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刚刚洗净的脸上一时涕泪横流。
“好了,盈盈,都怪我,我不提了,不提了,你别哭好不好?”伍岳峰吓坏了,暗暗后悔不该如此着急,同时,他也大概明白了点儿什么,看来是她和那小子之间的感情出现了危机。
老天啊,是你在有意帮我吗?我出差向来是乘坐飞机,可这次却鬼使神差地非要坐火车。在火车上,我居然能和盈盈巧遇,而且似乎是在她和那个小子出现感情危机的时候,老天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难道我们注定要经历一些磨烂才能“修成正果”?
伍岳峰再次拧来毛巾替盈盈擦净脸蛋,又好言安慰数句,盈盈才止住哭声。坐在谢盈的床边兀自想着这些时,盈盈这一天奔波辛苦,再加上心伤,此时竟然在舒适的软卧间进入了梦乡。
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伍岳峰看着这个女孩儿熟睡的样子,想起了从前的一切。曾几何时,他为了见她,不得不预订咖啡馆的台位,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行程,后来,甚至买下了整个咖啡馆,为的就是能多看她几眼,多跟她说几句话。
可她后来查觉自己的意图后,很快就逃离了。如果没有那一场“生日派对”,他们俩会怎么样呢?
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如果”!事实上,他在安排了那个愚蠢的派对后,她很快就从他的眼前消失了,以至于从那以后,他根本不敢再去那家咖啡馆,虽然那咖啡馆已是他五岳集团旗下的产业了。
他不敢去,他害怕承受他渴望的身影再也不出现的那份痛楚!
如今,他不仅看到她了,而且,她现在就睡在自己的面前,那么不设防。强忍住将她拥在怀里的渴望,他轻轻地为她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侧身面对着对面的那个人儿躺着,思绪万千。
而此时的彭宇,却还在省城的大街小巷穿行着,他找完了长途汽车站,又去全城的大小旅馆去寻,最后,他也来到了火车站,可是,所到之处,哪里有佳人的踪影?
他恨自己,为什么会将联系工作的事交给父亲?本来他春节回家和父母谈起这事时,只是想告诉他们这届学校不包分配这一事实,没想要他们来帮他做什么。他相信凭自己的成绩与能力,完全是可以找到一家适合自己的接收单位的。
可是,开学后不久,父亲彭正南却来信告诉他:工作一事已联系妥当,让他不必再浪费精力去另外寻找。
他哪里知道父亲和潘若梅的父亲居然是往日同事?更不知道这其中还夹杂了潘若梅的个人感情。要不是她从中作梗,今天在火车站,怎么会连司机李师傅也对他和潘若梅的关系产生了误解?
还有潘部长,他一定也是被蒙在了鼓里。难怪我跟他请假说去接女朋友时,他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原来他早已在潘若梅的蛊惑之下认准我就是他女儿的男朋友,所以,我向他请假去接他的女儿,他焉有不准之理?而且,他似乎暗地里跟司机也交待过,否则,李师傅也不会说潘若梅就是他的女朋友。
天啦,全乱套了!
这时候,他才感到有心计的女孩儿是如此可怕,她能算计一切,而且还可以不让当事人知道!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白天从潘若梅的口中得知,父亲彭正南似乎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他却也没有向自己透露一个字,看来他也是成心让潘若梅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啊,难道说,春节在家里他们对盈盈的款待完全是虚情假意?只是权宜之计?
想到这里,彭宇似乎要发疯了。他不明白,自己谈个恋爱,交个女朋友,为什么这么难?盈盈不就是生在农村吗?农村的女孩儿有什么不好?她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她哪点比城里的女孩儿差?什么门当户对,全是扯淡!
彭宇在心里岔岔地想着,越想越气,越气越烦。他不能理解父母的做法。
相恋了四年的女朋友,他却在一天之内把她弄丢了,而且,还无处可寻。
她能去哪儿呢?难道离开省城了?彭宇的脑筋飞快地运转着,对,她一定是回家了。女孩儿受了委屈,肯定是要回到父母身边去倾诉的呀,一定是的!
彭宇想到这里,全身似乎又有了点儿力气,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连夜赶往宾县的火车票。
“笃笃……”有人轻叩软卧间的门。伍岳峰起身拉开门,门口站的正是自己手下的职员小陈。他的手中捧着两份饭,看来是刚从餐车上买来的。
伍岳峰一声不响地从他手上接过,又示意他噤声,小陈立刻会意,马上关门离开。
盈盈已经睡了两个小时了,要不要叫她起来吃饭?如果她还没休息好怎么办?堂堂的五岳集团主席伍岳峰,居然在这点小事上犯了难。
盈盈自躺下后便没有变换睡姿,一直就是那样猫着腰,将身体缩成一团,双臂抱在胸前。她这个样子让伍岳峰心疼极了,天知道她白天受了多大的委屈,就连睡觉的时候,她似乎都还想拥有什么。
这个彭宇真不是个东西,要不是当初盈盈执意要跟他好,要不是他不忍看见盈盈伤心流泪,他怎会如此甘心就放弃了对盈盈的追求?这个女孩儿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想要娶回家的女孩儿,可是,他们却相遇得太晚了。
“只可惜,我们相识的太晚了!”盈盈当初的那句话犹在耳畔,他不能想起,一想起必泪流。
而今,日日思念的佳人就在自己的面前躺着,看来他们也并非全无缘份啊,是老天在成心考验我们么?
正当他坐在盈盈的床着双目含情注视着盈盈时,盈盈突然睁开了眼,她是被饭香惊醒的。此时,她才感到腹中空空如也。是啊,一整天颗粒未进,怎能不饿?
她从床上坐起来,疑惑地看着伍岳峰,定定地想了好久,似乎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地。
当她想明白一切,她有些吓坏了,连忙低头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衣服一件未少的穿在自己身上。
伍岳峰也不说话,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神色重又恢复平静,他才微笑着说:
“难道我在你的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坏人?”
“不,我只是――”盈盈不知道如何表达。这时,她的肚子不失时机地“咕咕”叫了几下,她难为情地捂着肚子,低下了头。
“好了,别不好意思,你放心,不经你的许可,我是绝对不会侵犯你的。来,我们先吃饭。”
这一顿饭,盈盈竟吃得很香。伍岳峰看见盈盈能开口吃东西,也高兴得很,两人比赛似的将两份饭一扫而光。
“饱了吗?要不要再来点汤之类的?”伍岳峰问。
“不了,谢谢你,我已经吃饱了。”盈盈看着他,半年不见,他没什么变化,好像更成熟了些。
“怎么,我是不是比以前老多了?”伍岳峰开玩笑地问。
“没,没有……”盈盈不好意思地移开双眼,同时暗暗恨自己,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另一个男子。
“对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卧铺车厢啊,还真是舒适。”她连连转换话头。
“一会儿我还是去硬座车厢吧,刚才这个床上好像有人……”盈盈的话还未说完,伍岳峰就说:
“你别担心,那个人是我的下属,而且他已经在别的卧铺车厢住下了,你现在就安心地在这儿休息,离北京还远呢,难道你想在硬座上坐到北京?”伍岳峰想想就心疼。
“我也是没办法,买票的时候就只剩硬座了。”盈盈低下了头,眼中又有泪光闪现。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走,我带你去外面看看风景。”伍岳峰说着就站起来拉着盈盈的手往外走,盈盈顺从地跟着他来到车厢的接头处。
隔着玻璃窗,看着外边的一片片田野、山坡,一条条河流、一排排树木……她的心情突然好多了,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她在看风景,伍岳峰在看她。当他看见盈盈的脸上终于开始有了笑容,他开心地难以形容。此刻,盈盈的小手就被他握着,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了。他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儿,暗暗盘算着到达北京后的一切。
而此刻的盈盈,在经历了巨大的心灵创伤后,竟然能在火车上巧遇她从前的追求者,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幸运?最起码,在自己落魄、难过的时候,她不是独自一个人。她现在有些感激伍岳峰的出现,如果不是他,盈盈不知道这一路回到北京,自己会流多少泪!
明知道自己的手被他握着,她此时却没有抽出来的勇气,她此刻很虚弱,她需要一双强有力的手支撑着她!虽然她的内心还在为彭宇伤心、难过,但至少现在,她暂时忘却了这一切!
当晚,伍岳峰独自留在外面等盈盈洗漱完毕上了床,他才轻手轻脚了走进去,可他却并不急着洗澡,而是拿起床上的大哥大走到过道上拨了几个号码。不一会儿,住在另一个车厢的小陈小跑过来。伍岳峰趴在小陈的耳边轻声交待数句,这才开开心心地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