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烧炭的事情,黄月瑛也没急着赶去临?,只是在夏口呆着,对着一卷羊皮纸翻译,又或是收拾自己的行李。她从襄阳带了十几个大箱子,如今把她和诸葛均住的三套间塞得满满的。我是一边惊讶一边好奇:这里面都装着些什么?后来才慢慢发现,黄月瑛堪比机器猫啊,随时都能变出些稀奇精巧的玩意来。
才到夏口没几天,她就送给几个小孩一个陀螺和一个竹蜻蜓。几个小孩玩得不肯停手;陀螺倒也罢了,他们以前也见过,竹蜻蜓他们却从未见过,如今更是整个迷上了。后来黄月瑛磨不过几个小孩,给他们一人做了一个,这才换回几天安静。听鹃儿他们说从未见过竹蜻蜓,我便去查了查资料,发现一直要到晋朝的《抱朴子》一书里面才有竹蜻蜓的记载。我惊了大半天,后来总算逮到一个机会问她究竟是怎么想到这个玩意的。她笑道,“这是孔明的主意。卧龙岗上好些枫树,孔明见多了枫树种子,便想着可否照那模样做一个可飞的机械,就像墨子所制的木鹞一般,或许还可传信。我们琢磨了许久,却也只作出这样一个玩意,只能取悦小儿罢了。”
“只能取悦小儿?”我嘀咕着,“Ohyouhavenoidea…”我的眼前直接浮现出直升机的美好身影。我忙挥了挥手,搅散了自己的好梦。做白日梦不是一个好习惯。
后来月瑛姐还送我一个指南针。一般的指南针是没有什么稀奇,大街上哪里都能买到;可是三世纪的指南针必须要放在一碗水或者一张特殊的平板上才能用,不免在便携方面打了很大一个折扣。月瑛姐的指南针可是方便多了。那天她在弄指南针时候我正好前去找她,看见她左手拿着一个小小的圆柱形状的木盒,右手握着一把刻刀,正在木盒的面上刻着什么。我好奇地问道,“月瑛姐在忙什么呢?”
她一时没答话,笑着挥挥手,招呼我坐下。我坐下接着看她忙活。只见她在木盒的盒盖面刻了两圈槽。然后她轻轻一拧,打开木盒。她用一根丝线系在指南针的正中,线的另一头则用一根细针固定在了盒盖上。最后,她把木盒重新盖好拧紧。“我想了许久,今日总算做了。这是一个可随身带着的指南针;你看,可好用?”她说着就将木盒递给我。
我将木盒摆在桌上转来转去试验。透过盒盖上的两道槽,我可以清楚看见银针漆成红色的一头果然一直指着南面。我拿起盒子死命摇了摇,却发现里面的针却并没有想象中动得那么厉害。
“这盒子大小只够指南针在里面转动而已,”黄月英笑着说道。
“姐姐手好巧!”我忍不住道,“也真会想办法。”自从人们发现磁石的妙用到14世纪,所有的指南针都是放在水里才能用的。而黄月英居然能早早地就想到这将指南针挂起来的办法,还做出来那么实用的东西!
尽管黄月瑛做的东西都非常精妙,但竹蜻蜓也好,罗盘也罢,我总算是看得懂。但是当她第一次搬出榨油机来的时候,我死活就没看明白。那天她把机器拿出来,放在花园里的一张小石桌上。我远远看见一台奇形怪状的东西摆在桌上,好奇心起,便赶上前仔细观察。只见那个机器主体是一个横置的竹筒,架在一个简单的木支架上;支架和底板全部用竹钉固定。底板上放了一个木盘,竹筒左上方接了一个漏斗,左端有个把手可以转动,不过转的什么我就看不出来了。竹筒的下方还均匀地扎了三排小洞。我上看下看研究了半天,就是想不出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我在机器边晃了十来分钟,终于等到黄月瑛再度出现。我忙问道,“月瑛姐,这是做何用的?”
她笑道,“不过一个小玩意,用来榨橄榄油的。”
我的下巴差点没砸地上。“橄榄油?!”
她又是点了点头,径自答道,“父亲还在的时候便作了这东西,每年都从荆南交州等地买的橄榄,做些橄榄油来吃用。后来到了黄家,我也是每年必备至橄榄油,爹爹和孔明都甚好此物。”说着,她又笑了起来。
诸葛亮喜欢吃橄榄油――我暗暗记下了这条信息,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忍不住想笑。我忙咳了两声,又问道,“这个机器到底怎么工作?”
“橄榄放入这里,”她指了指圆筒上方的漏斗,“转动这里,”又指了指把手,“莫忘用碗接着油便成了。”
“真的?”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小小的机器,有点不敢相信,“这圆筒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拆下竹筒左端的把手,然后将右段的盖子拧开,将竹筒中间的东西整个抽了出来,竟是一根盘着很深的螺纹的木柱。“Archimede’sscrew!”我惊道。终于看明白了;黄月瑛的这个机器,几乎就和后世的榨油机一模一样,不过是手动而不是电动罢了。
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点头道,“不错,阿基米德。”
我张口结舌地看她,又看眼前的机器,最后忍不住问道,“难道美名远传的希腊橄榄油都是这样做的?”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古希腊有专门的榨油机?当然,其实我对橄榄油的制作工艺也不了解。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在雅典,妇人们采摘橄榄后,直接切碎了置于石磨上,橄榄油就自然浸出,何须机械功效。只是中原的橄榄与大秦不同,浸不出油来,才需做这个玩意。”
我想了想,确实,中国的橄榄都是用来做蜜饯的;油橄榄确实不是本土货。我又问道,“中原的橄榄又是哪里来的?我还从未见到过有卖的呢。”
“交州,扬州南端盛产白榄,但逢季节荆州也时常有售,”她思索了片刻,又说道,“西蜀有野果,名木樨榄,荆南武陵一带也有此物,几乎与大秦橄榄无异。常有五溪族人将木樨榄贩往襄阳,也不过三五文钱一斤。只是五溪人不比交州商人,也不是年年都能遇见。”
“三五文钱一斤?”
我脑子中的算盘已经拨拉得噼啪响了。现在一斤猪油差不多三十出头,羊脂还要在贵一点,大约三十五。偶尔街头还有麻油卖,不过好像没见到有人用麻油来烧菜,都是点灯或者做火引用的。赤壁的时候周瑜估计把市场上的麻油搜刮光了,似乎这两天才又开始卖,也要差不多三十五一斤。别说,就是芝麻都将近八百钱一石了。而荆南的橄榄零售才三五文钱一斤。这样算下来,怎么都有的赚啊。再说,菜油的军用价值也不小,即可补充军粮,而且可以用来放火。我更不肯放黄月瑛走,拉着她到我的房间里同她讨论把这个榨油机放大的可能性,又询问她一般来说十斤橄榄可以出多少油什么的。和她说了半天,她告诉我将那个机器放大两三倍是绝对可行的。做一个那样大小的阿基米德螺旋也没有太大的难度。不过若是再大的话打造螺旋可能会比较困难。我们两人合计了半天,都觉得此事有赚的。
我兴致勃勃地开始策划我们的橄榄油作坊:店址,员工,启动资金,机械打造,甚至等不及就想去荆南采购木樨榄。黄月瑛忍俊不禁地说道,“贺小姐,离橄榄成熟还有三四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