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残破旅奉命回林县保护老巢,独留赵章成炮兵教导团把守王屋山,宣霞父再三叮咛老赵,王屋乃是连接太行与中条之要点,宁肯全军尽没也不能丢了王屋!
老赵可是不敢怠慢,命人拆开巨炮,搭绞架逐级把几门大炮运到山顶藏在洞里,其余分为十余处小炮群,隐蔽于山林,剩余无炮人员转化为步兵,在王屋山西面修筑永备工事,把个天险之地化为金汤。
宣霞父九个旅黎明时已到晋城,第十旅未敢停留,把辎重留给大军,人人带三天干粮,一杆枪百发子弹,迅速攀上山峦,一会功夫消失于莽莽群山。
日军两个旅团摆开架势迎敌,阵地修的十分严谨,纵横十公里,把山间平地堵得严严实实,第五军如强行通过,必受极大损失!
谁知第五军并不接战,只是遁入山林架锅造饭,一派休整架势,说不打吧,还不断有连级规模的袭扰战,令日军不胜其烦。
正午时分,日军十几架飞机在空中盘旋,引导着一个大队的日军进行逆袭,刚接近新五军所在林地,林中却飞出无数火球,这些火球落地即散,火花四溅,一个大队顿时化为飞灰,飞机按大约方向轰炸半天,除了看见树木倒地,没发现一丝轰炸到人的迹象,飞机耗尽弹药抖抖翅膀飞回长治。
山峦之间,竹影婆娑,宣霞父与武藏静静品茶,宣霞父本是南方人,对茶道颇有见解,此时滕根雕就的黑紫色茶壶里,泡的却并非茶叶而是柳叶,中国战乱,商路多有闭塞,宣霞父已经断茶数日,武藏挠腮搓手,显得迫不及待,宣霞父终于点头,武藏提起茶壶给自己先倒了一杯,旋即想到不妥,向宣霞父点头赔笑又倒了柳叶茶。
宣霞父含笑不语,武藏实在忍耐不住,端起茶盏牛饮一口,满口清香中一派春意袭来,武藏之五脏皆服,宣霞父也端起细细品尝,来自黄河二道沿的坝上柳,果然非同凡响,清明前采摘的嫩叶保留了所有春天气息,喝在嘴里还有甜丝丝的感觉。
八位旅长一起来到竹林空地,嘻嘻哈哈抢夺着把藤壶春茶就着嘴喝个精光,武藏眉头直皱,一派瞧不起的样子,杨文强看见心中不美,过来寻衅道:“看你**样!”
武藏没听懂级别很高的方言,眼里散发着求知的目光:“文强君,我明白你说的看、你还有最后的样,一定是形容我的相貌,但是中国语言太丰富了,中间那个发音DIAO,是名词还是动词?一定是夸奖我坐姿端正的吧?”
武藏一口别扭的普通话绕来绕去,众旅长一时听糊涂了。
杨文强伸出大拇指:“武藏先生真是中国通!我告诉你,**!是个名词也是个动词,专门用来形容男子气概!”
武藏兴奋道:“您是夸我是个男子汉啊!嗯嗯,我**!我**!我最**!”
朱永庆旅长刚喝一口柳叶茶,听见这话,“噗”地喷了出来,其他七人干脆笑弯了腰。
宣霞父也拿不住茶盏,茶水洒了一地,武藏觉得不对:“宣长官!我说错什么了?为什么诸君发笑?”
宣霞父强忍笑意:“没错!他们笑你太聪明,刚学会,就夸自己!”
武藏向来以宣霞父参谋自居,对宣霞父那是毕恭毕敬,对下边人却是一副高高在上嘴脸,看众人笑得莫名其妙,也对“**”一词产生怀疑,却不好再问,咳嗽一声威严道:“叫诸君过来,是要大家想办法,如何快速突破晋城,不准笑!”
宣霞父制止道:“武藏不要说了,我已经想到过晋城的方案了!”
武藏一副惊讶表情:“晋城外的公路都被日军把守着,硬冲伤亡会很大啊!我们幸运的冲过去,他们一追杀,我们就只能仓皇逃跑,就像、就像、嗯、像没有主人的狗!”
大家轰然笑了,杨文强道:“是丧家之犬吧!”
武藏急急点头:“是!文强君真是学问渊博,以后有时间请教导我学习汉语!特别是汉语中的成语。”
杨文强笑道:“好!我一定把你教导的更**!”
宣霞父回身问朱永庆:“王屋山跳掉的日军进城了吗?”
朱永庆点头。
宣霞父朝武藏道:“你听过悬羊击鼓的故事吗?”
武藏点头:“军校老师讲过,利用吊起的绵羊蹄子敲鼓,部队借机转移,可是我们并没有羊啊?”
宣霞父坏笑着看向杨文强:“谁说击鼓一定要用羊呢!”
晋城。
日军指挥部。
后岛支队长官后岛雄一静静听着逃回的波谷支队后勤联队长的汇报。
“我们前两天占尽优势!击毙支那第五军不下万人!我们自己只有几百名士兵受伤,当时波谷支队长很高兴,命令我们杀了十几头牛,给山上士兵做牛肉饭,我是鹿儿岛的人,做饭团很有风味,我让士兵们在饭团里加了紫菜和海米,还放了青芥,那饭团闻起来,啧啧!--”
“住口!我不是听你怎么做饭团的!鹿儿岛的紫菜饭团哪有我们北海道的海胆饭团有滋味?”
“不对吧?支队长好像是釜山人啊!怎么会—北海道---很远的!”
“八嘎!我的父亲是北海道渔夫!我绝对是纯正的大和血统!”
“偶,北海道就北海道吧。”
后岛支队长涨红着脸一拍桌子:“八嘎!我问你战斗的事!快说!后来怎么回事!”
“后来送饭团的回来说山上的人每人分了一瓶清酒,可我们这些后勤部队却没有,我的士兵不服,怂恿我去和支队长理论,我刚上到半山腰,就看见前边火光冲天,上面有人往下跑,我拉住一个问,说是敌人发射了燃烧弹,把前山都烧红了,我赶紧带领后勤部队转移,可是敌人却派出一支部队紧紧追赶,我们跑不过敌人,只好钻了山林,在山林里迷了路,天明才辨别清楚方向,可是大路上全是敌军,我们只好在山里瞎撞,太阳神保佑,天皇显灵,我们总算绕开敌人回到这里。”
后岛支队长眉头紧皱:“这麽说支那第五军有最先进的燃烧弹!”
刚到这里,外面进来一人:“报告支队长,出击部队遭遇敌方燃烧弹袭击,全体玉碎!”
后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对方既然有如此犀利武器,为什么不立即投入进攻呢?”
波谷支队后勤联队长道:“听前边下来的人说,似乎对方燃烧弹靠抛射器发射,最远不到八百米,可能白天出来怕我们炮火还击!”
后岛凝眉:“夜袭?对!一定是夜袭!快命令部队加强戒备!一旦敌人进攻迅速撤入城内!”
入夜,城外鼓声阵阵,足有几百面大鼓在四外山林咚咚乱响,震得城内不干净的房子里瑟瑟落下尘土。
城外绵延十公里的日军阵地阵慌乱,上万日军交替掩护撤入晋城,向西道路豁然而开。
城头上日军瞪大双眼,却看不见人影,鼓声直响了一夜。
七旅一营的士兵胳膊都敲木了,就这还是两班倒,能歇歇手。
天明时旅长杨文强过来:“别他妈敲了,老子耳朵都聋球了!”无人理睬。
老杨一脚踢翻一个柴油桶,敲击的家伙迷迷糊糊一下敲在空地,差点栽倒,这才睁开眼:“***!谁动老子的鼓?”
老杨一脚把这个兵踢翻,这兵才看清是旅长,赶紧爬起来敬礼。
老杨问:“我都说了不让敲了,你们咋还敲?”
那兵道:“什么?听不见!”
老杨大声喊:“不叫**敲了,不叫敲**了!”
那兵迷瞪着脸,听不见老杨说啥,眼珠转来转去,突然从两只耳朵抠出手指般长短粗细的棉花条,揉揉耳朵憨笑道:“这回能听见了!你说吧旅长!”
老杨看见棉花条,恨的咬牙切齿:“***你们怎么不给老子弄个这?”
那兵贱贱一笑:“俺营长说了,旅长给个赖活,谁敢给旅长棉花条谁是老鳖!”
老杨怒火万丈挨个踢倒油桶,那些吊兵纷纷掏出耳中物品,竟是统一制式棉塞!
老杨想想气得笑了,还是怨自己,笨!硬是支着耳朵听了一夜!弄得现在两耳像飞进一百只苍蝇!
第七旅鼓声渐歇,城上日军也耗尽精神,伏在垛口呼呼睡去。
杨文强奉命守住晋城,每日夜半击鼓,搞得日军头大如斗,几次派兵出击,都遭遇瓦罐“燃烧弹”,几乎有去无回,两个旅团级支队被一个旅牢牢困在晋城,还一个劲发报请求指导,以为第五军全军都在围攻晋城。
霞父悬“杨”击鼓过晋城,未敢停歇,趁夜直扑平陆。
平陆县城。
城内往外运东西,蚂蚁般的士兵,树叶般的物品。
有陪嫁的油漆未干的大红箱子,有明清时期的紫檀花梨木条几桌子,有饭馆关门上的板子,最炸眼眶的还是十几个壮汉用四根杠子抬着的一口白茬棺材。
这棺材可是宝货,四独的材板按四五六排列,四面的框子厚度四寸,下面的底板足足五寸,天板也就是棺材盖子,那就更夸张地达到六寸厚,整个棺材几乎用了一方料,怪不得十几个壮汉抬着还那么吃力。
棺材后面跟着一位老学究样子的先生,长袍马褂戴着一顶小瓜皮帽,沿途听见大家指着棺材夸赞的话语,看见大家惊奇的目光,老先生八字胡都翘了。
有个路人道:“这白松棺材!至少值十个大洋!”
老先生听见顿时大怒,过去揪住那人衣领:“你眼瞎!你再看看这是白松?这明明是红松!十块大洋?你摸摸!闹啥么!没有三十大洋能闹下?”
那人急惶惶挣开,飞也是地逃了。
老先生不依不饶:“哎!你咋走哩!这明明是红松嘛!”
那人落荒而逃,老先生意犹未尽,故意在人多地方叫喊:“哦说老总嗯!这个东西可是额一辈子礼金置办下地哦!打完日本仍,可是不敢扔!额还要睡捏!”
语气之酸,叫抬棺材的关中大汉腿直发软,前边开路的肩上带花的老总过来:“哦说老汉!你甭说话咧!再说!哦地兵走不成咧!”
山西与陕西本来相邻,方言多有相通,发音大同小异,区别的只是味道,山西话有股浓浓酸味,好像在老陈醋里泡了经年,陕西话有股浓浓辣味,与他们爱吃的油泼辣子一般无二!
两人一酸一辣相应成趣,抬棺材的兵顿时失笑,越笑棺材越重,眼看这棺材离地越来越近,就要压坏下面的人。
几个路过者赶紧搭把手,才稳住颓势,下面有个人干脆倒地从人缝里爬出来,捂着肚子笑个痛快。
当官老总吓出一头汗:“你娃笑啥!压死个鳖娃子!哦咋给你家说!”
城外阵地,木箱棺材被装满土,搭在壕沟上做成防炮隐蔽部,士兵们光着膀子挥汗如雨。
远处几个半老兵挑着担子忽悠悠过来,一个敞着怀的军官叫道:“不干咧!开饭咧!”
一群老虎般的汉子搓着手上的泥土迎着盖着白布的担子过去,担子还未过来,就有人得了实惠,自人丛中杀出,手里拿着抹了大酱的锅盖大的白面饼子边卷边往嘴里塞。
“啧啧!山西千层饼还真是好吃、好吃!”
接下来一阵吭哧声,偶尔伴着噎住的打嗝声和喝水的咕咚声。
“啊!”一个兵放下水瓢,满意地长出一口气:“这山西酱还真是好吃!”
一个兵接口道:“放上油泼辣子!那才美捏!”
山西酱与河南酱类似,都是用发酵的大豆和熟透的西瓜在日光暴晒下而成,盐分很大,咸中透着鲜香,嚼在嘴里偶尔还能咬碎一两颗西瓜子,当时就有一股特别的西瓜味道弥散在嘴里,陕西那边都是用白面馍晒酱,此时吃到这种风味,顿时叫陕西汉子恨不得咽了舌头。
一个大汉正在和手里的大饼殊死搏斗,却突然停住下巴抬头看向远方,放在水瓢中的水荡漾起阵阵涟漪,很多人都感觉出有些不同,放下举在嘴边的大饼向北方望去。
城西山头工兵团阵地红旗来回摇动,有人看见:“红旗动咧!”
一名军官大吼:“鬼子来咧!进入阵地!”
远处烟尘渐起,慢慢的变得遮天蔽日,正如中条山常有的沙尘暴。
烟尘前面,是同样土黄色的日军,步兵后面有几十辆铁甲车,这些铁甲怪物行走时发出刺耳扎扎声,沉重的身躯每前进一步都压得大地呻吟不止。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看着与烟尘相接的那支军队。
太多了!尽管知道茅津渡必为日军重视,但如此多的日军还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山上的观察哨传来消息,迎面日军绝对超过一万!
而防守平陆城的177师,满编也不过八千!
八千对一万。
对方的炮火,飞机,机枪,掷弹筒,火力至少超过177师六倍以上!这样的战斗,胜机渺茫!
日军初到并未停歇,连建立出发阵地也嫌浪费时间,前锋即刻开始进攻。
人流中坦克隆隆开进,步兵的身影若隐若现,后面日军的迫击炮呼啸着落在阵地,爆炸声塞满所有空间。
四个壮汉推着一门37战防炮在壕沟里吱吱呀呀前进,那炮一边是胶皮轱辘另一边换了个木轱辘,一走路来回摇摆把战壕两边的土撞掉不少,几人推了几步前边有个簸萁状半开放的炮位,两个人左右拉开炮架,一个人抱着一颗手腕粗的小炮弹装填,另一人紧张地摇着瞄准器。
“好咧!放!”
“统!”
前边五百米外一辆Z线路前进的日军坦克被击中屁股,后盖掀起老高,一边履带哗啦啦卷成一坨,那坦克哼唧几声终于趴窝。
几个炮兵大喊以示庆祝,另一辆日军坦克发射炮弹,斜着炸在一边,瞄准的那人一只胳膊连着肩头立即消失,那人扭头看看没看见自己肩头,只是被泚了一脸血,那人眨眨眼扭脸又去摇动瞄准器。
几个人扑过去要救,那人吼道:“装弹!”
几个人犹豫一下,终于*作起大炮,那趴窝的坦克内部受损可能不太严重,炮塔转动渐渐指向37炮。
“开炮!”
坦克也是一阵抖动,炮口火光一闪,37炮的炮弹与坦克炮弹几乎同时发射,两颗炮弹在空中一定有很近的那一刻,但如无缘的人,聚散皆匆匆,37炮炮位中炮,炮身被掀起多高,两边轱辘飞出,两条后腿中的一条向后飞,扫裂后面两人的胸口,装填手飘散在四处,最大一块不过五六斤,少了半边肩膀的瞄准手下身还蹲在原处。
日本坦克爆炸了,炮塔飞起几米高,斜着落在日军人群里,底盘还在不住燃烧,烈火黑烟中不时有炮弹带着火花斜着飞出。
炮弹击中红松寿材,脚头板被炸得粉碎,两边也有些开裂,里面泥沙索索流出,随着爆炸的震动幅度,泥沙流量忽大忽小。
陕军枪法粗糙,三百米距离基本打不着日军,而这些日军的枪法显然十分精细,四百米距离对射中,占尽上风,但陕军性情强悍,明知不敌还是出头还击。
坦克兵娇贵,损失三辆之后,剩余坦克一看有战防炮连忙倒车,掷弹筒开始集火射击,城外阵地上四门战防炮很快被炸坏,坦克复又杀回。
一队百十人的陕军斜刺里杀出,与日军短兵相接,一辆坦克被分离出来,坦克身后的战壕里跃出几人,手里拿着浇了煤油的棉被,这些人把棉被一条条盖上坦克,把坦克后部和上边捂个严实,一个老兵甩起棉被,棉被斜斜飞出,恰好搭在炮塔前边。坦克手视线被阻只能发疯般原地盘旋,炮塔也飞快旋转,沾了煤油的棉被吸附力很大,硬是没有一条落地,一个兵掏出火镰火绒,紧张之下几次两手都没碰上,一个老兵咬开一颗子弹头,把无头子弹放入枪膛,把枪管杵到坦克上开了一枪,爆燃的火球,瞬间烧焦老兵眉毛,坦克顿时成为巨大的火堆,燃烧的热力透过钢铁的外壳传到坦克里,一个日军企图打开舱盖逃生,开启舱盖顶开了燃烧的棉被,棉被里滴出煤油,那日军头发衣服皆燃,鬼叫着跳出坦克,在地上打滚企图压灭身上火焰,新兵扔了火镰过去拿老套筒捣这个鬼子,谁知这鬼子一把抓住枪管翻身抱住新兵,两人一起倒在地上,火焰在二人身上蔓延,老兵束手无策,两人挣扎一会渐渐不动。
坦克舱盖轻轻往上掀起一点,又迅速回落,里面的鬼叫声也渐渐停止,几位老兵刚要上前,坦克内部发生爆炸,碎裂的破片几下把周围几个人撕开。
后边切入日军的百十人终于全部倒地,三辆日军坦克轰隆隆碾压过来,一个陕军跳入壕沟,那坦克跨骑在壕沟上旋转几周,壕沟顿时坍塌平复,待坦克向前那平平的泥土里慢慢向上渗出血液,这血液慢慢勾勒出人形,一只牛皮战靴踩在人形中部,下边又喷射一股液体,牛皮战靴没有停留,向前移动,无数双牛皮战靴从这里踩过,这里渐渐化为一片泥泞。
坦克*近最后一道壕沟,里面冲出几人,吼叫着向坦克冲锋,怀里抱着成捆的手榴弹坦克上机枪开始轰鸣,最终只有一人成功接近,这人一头捅进坦克下边,坦克吼叫着冒出黑烟,车身晃动往后倒车,却被巨大的爆炸阻止,那人一条腿飞到空中,坦克也从缝隙里冒出黑烟。
最后一辆坦克被毁,阵地后想起嘹亮的冲锋号,平陆城城门打开,一队队人冲出,各条战壕残存的陕军像汇入大河的溪流,不断增加着冲击的力度,日军终于跨下来,一直退出五里才稳住阵脚。
平陆城内,陈硕茹刚松一口气,日军大口径炮弹的爆炸声即告传来,陈硕茹骂道:“日个先人,急着投胎泥!”
陕军苦战一日,伤亡三千,城外血流成渠,总算没有丢了平陆。
次日黎明,日军来袭,竟然比昨日增加一半,坦克更是开来十几辆,一下子就把城外阵地冲个七零八落,战至中午,平陆外围阵地尽失,山头的工兵团被孤立包围。
城内被困五千人,眼巴巴看着工兵团阵地一次次被炮火覆盖,却苦于冲不出去,只好加紧火力,希望弟兄们撑到天黑。
日军沿着不太陡峭的山坡攀附而上,工兵团奋勇还击,山坡上死尸累累。
工兵团打退日军数次进攻,眼见天色橙红,晚霞飞起,日军后边过来一支特殊部队,这些家伙全身乳白色橡胶装,头脸手脚全部密封,山上残余八百勇士看见纷纷嬉笑。
一个汉子捅捅身边那个四十多岁的叼旱烟袋的人:“老王!这日本鬼子咋这笨呢?这莫热的天,捂那么严实,**都捂掉咧!”
老王不紧不慢:“小娃子你知道啥!那是人家的生、生娃部队!专门放毒气地!赶紧拿布沾了水把嘴堵上!”
“生娃?那不是女子的活么?”
“球!给你用上毒气,你娃闻上你女子就不能生娃咧!”
汉子对生娃部队充满好奇,却能够听懂毒气的含义,赶紧到后边把水搞来,一老一小加工土制防毒面具。
山下的日军开炮了,陕西汉子混不在意,有防毒面具嘛。
炮弹落地发出浓浓黄烟,还伴着令人作呕的臭大蒜味道,一会功夫黄烟覆盖了山头。
黄烟里,汉子忍痛道:“哦的眼咋睁不开咧?身上也疼得厉害!”
老王并未回答,汉子只听见地上翻腾打滚的声音,强睁眼看,老王肌肤似乎被融化,眼球掉在框外,手指尖已成白骨,正在抽搐着打滚,汉子正要帮忙,浑身火燎般难受,伸手一抓竟撕下大片皮肉,汉子惨叫着闭上眼,眼中流出的竟然也是泛黄的毒液,山头上八百人一起惨呼,声音直直进入平陆城。
白色日军开始上山,山顶众人勉强还击,步步后退,渐渐退到黄河绝壁。
汉子身如火焚,一时狂乱竟纵身跳入黄河。
剩余众人彼此看着对方融化般的脸,万虫蚀骨般的感觉阵阵袭来,皮肉冒着泡沫化为脓水,手指扭曲掉落,都觉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羞见先人,有心杀敌却无力回天,绝望之下,一个汉子转向家乡方向跪拜,心中默念爹娘,大家心生凄惨一起冲家乡跪拜磕头,各自怀念亲人,日军已经迫近,八百人起身,个个沉默,鱼贯跳入黄河。
鬼子们冲上山顶,只剩下最后一个十七岁的娃娃兵手执军旗站在悬崖边的一块巨石上,巨石边缘开满山花,在南风中瑟瑟而舞,似在为生命喝彩,又似唱着一曲挽歌。
这个兵嘴唇已经融化,牙齿也摇摇欲坠,肿成一条缝的眼中闪烁着对生命的无比眷恋,看见日军过来,竟咧嘴一笑,脸皮顿时开裂,年轻的咬肌粉嘟嘟颤动,仿佛那旺盛的生命力不甘心就此终结,那娃环顾四周,眼里,苍山如铁,夕阳如血。
那娃腔中忽然出声,满嘴牙齿随声音喷向空中: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啊——无唇之嘴,丹田之音,秦腔激越,声若金石,一曲杨令公,震动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