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或许是无稽的,然而其力量是无穷的。然达琳坚持了自己,也付出了代价。恼怒的林若熙果将她听到的话添油加醋散播在了朝廷和后宫的空气里。一时间,前朝的保守派们对于与瀛部邦交的怀疑死灰复燃,龙胤阵营中对李拓忠心的怀疑亦死灰复燃。
一桩婚事,本就因还夹着平江王和秀殷公主而显得复杂,如今,是愈发棘手了。
且不说天朝内部的纷争,就连然达琳的娘家瀛部也出了不和谐的声音。瀛人自视为与天朝平等邦交,并无隶属之法。而公主下嫁朝臣,便是示弱一般的失了骨气。重压之下,瀛王已有了悔意。
然达琳孤立无援。凭她一人,再如何强势,也不能面对如此多的反对。想来想去,她只有找凝云帮助。
“琳琳,我相信你。但目前局势真的对你不利。”凝云面有难色。相较然达琳,她更担心腹背受敌的龙胤,这让她颇有负罪感。
“帮我。”然达琳坚定地求道,“只有姐姐可以帮我了。”
然达琳走后,她前后沉思了一番,料准了说辞,见已近黄昏,便吩咐秋涵去请龙胤来。秋涵领了命,却不马上去,颇晃了几晃,张罗张罗晚膳,又吩咐着桃蕊桃蕾一同将凝云要服的药熬好,亲自送上。该做的都做了,她转了几个圈,见实在没其他事可忙,干脆坐下绣起了针线。
凝云初时也是觉奇怪,如此几番,便恼了。“不是叫你去请皇上么?那针线叫桃蕊做便是,已拖了两个时辰了……”
秋涵平素的柔目闪出几分精怪,笑回道:“主子急的是什么?秋涵瞧着还早呢……”
凝云气极,猛地站起,却被桃蕊扶住了。回头看去,那丫头竟也是嘻嘻地笑着。“主子莫急,秋涵姑姑早就着奴婢去问过了,今夜皇上还未翻牌子,大概是想在锦阳殿独寝了。我们稍等会儿才去,或许皇上瞧着天晚,就能宿在毓琛宫了……”
啪的一声,秋涵惊的跳了起来,膝上正打着的络子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她定睛看着桃蕊捂颊,睫毛一闪,眼泪便断珠似的滚落,呜咽着跪下。
凝云双肩抖着,纤指紧攥,一双清眸已是怒极的惊涛骇浪。
瞧桃蕊呜咽着跪下,秋涵又是痛又是悔,忙也跪下。
凝云怒道:“真的是无法无天了!我倒没想到,你们还能这样的阳奉阴违!”她抬眼看看毓琛宫屋檐上雪水结成的冰棱,生生地冻着自己的心。桃蕊哪里有错?错的是她,时时忘了自己的身份,时时以为自己仍是苏州时他的唯一,时时在他的冷落中欺骗着自己。
回到宫中,她仍是百计争宠的一个寻常妃子啊。
秋涵抹抹眼,垂首站了起来,声音中还带了浓浓的鼻音。“主子息怒,奴婢这就去请皇上来。”
待她的纤柔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凝云才觉出,自己也落泪了。她轻轻弯腰,扶起桃蕊,帮她擦干了眼泪,柔声道:“是我不好。疼么?”
桃蕊杏眸仍是含波,听凝云安慰,破涕挤上一抹笑容,道:“不……是奴婢不好……忘了主子的心也是不好受的。主子若还有气,就对着奴婢发吧。等会儿皇上来了,要高高兴兴的才好。”
她扶凝云重又坐下,铺上软垫,又替她盖好了膝上的锦衾,半晌才默默退下。凝云以手托腮,心道,卧听南宫滴漏长,亦是说的等待吧。说不定,真的有一天,她也要成为那白头宫人了。
眼睑抬不住众多的倦思,只觉庭院中一棵挂雪的梧桐渐渐模糊了,她沉入了深深的梦乡。
再次睁眼时,龙胤已来了,烛火旁那张俊逸的面容离得如此近,一忽仿佛昨日重现。不知他就这样静静地瞧了她多久。
她一惊,吃力地想站起来行礼。龙胤忙按住了她,连声说不必了不必了。然她仍是微微低了秀颔,算作是礼,另一方面,也不想直视他的眼睛。她生怕,如今他的眼中已有了陌生甚至厌烦。她不愿去想自己因怀孕已臃肿的身材和浮肿的脸看上去有多么丑陋。
他的珍儿一定比她美百倍千倍,如今她更没有资格在他面前出现了。
龙胤有些惊讶于自己的眼睛。怀孕中的凝云虽然失去了窈窕的身材和玲珑的姿容,却添了一份温柔静默的风liu举止,动人之韵不输平日。自珍儿回来之后对她的冷落,已让他歉疚的无以言表;而她依旧让他惊心的美丽和他对这美丽的欲求,又让他对珍儿歉疚。
见她紧闭了眸,沉沉的睡着,他便坐在她身边,只这么瞧着,苦笑浮起他嘴角。如果离开你……是保护你的代价……告诉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烛火飘摇,东墙影迷乱,光愈加昏暗,只添了他心中的冲动。纷争抛诸脑后,探下身去,正要一亲芳泽,她却醒了。
不久前的温柔已尽溶了,随严冬的深入冻成了她丽眸中的客套与疏远。
冰面未曾解,他倒愿她如往常似的冷语讽刺,也好过如今的隔膜。
凝云仍垂着首,秀睫盖去了无数愁思。今夜请他来是为了然达琳,她并没忘,略一斟酌,她缓缓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今日请皇上来是受了弼宸公主所托。”
龙胤闻言,白天早朝时与保守派的对峙再次映入眼帘,满心的不痛快。
“琳琳她只是对李将军倾情,并无二心。只要皇上相信她,流言并非无破解之法。”
龙胤抽身站起,踱了几步。
“朕何尝不相信她?本是件简单的事,生生地被这流言搞的这般复杂,朝廷不太平,瀛部也反了脸。这样下去,事态怕会脱离朕的控制。”
“其实……还是可以简单的。”凝云蹙眉深思。“目前的局面是,朝廷怀疑瀛部有异心,怀疑李拓有异心;瀛部嫌公主与下臣通婚蚀了他们的面子。”
仿佛回到了往日,龙胤知道凝云总会给他明智的建议,于是他听下去。
“臣妾早前得知,北疆有战事,皇上早有意让李拓挥兵北上,因此才借瀛部进京之机,将他调回京都。”
龙胤点点头,没有插话。他要等她说完,再决定是否惊讶两人的想法如此相似。凝云接着道:“皇上催他快些启程便可。”她在心里默念,琳琳,原谅我,但这是我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何来此举?”
“一来,李将军在北疆为国尽忠,战事胜利,说他有异心的人自会乖乖闭嘴;二来,他征战在外,与琳琳相处日子短,与瀛部接触少,也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方法。”
“那么,瀛部人的不满怎么办?”
“恕臣妾直言,”凝云深思熟虑后道,“上自瀛王,下到瀛臣,之所以认为李拓配琳琳不上,大约只因为他少了些皇室姻亲的纽带。皇上说过,李拓是个立战功的人。臣妾相信皇上的眼光,待他在北疆立了功回来,封王进爵是板上钉钉的事,那时,瀛部人也不会不满了。”
龙胤又是一阵惊心。难道她能看到他的心里去吗?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方才在锦阳殿,他已拟好了“北疆加紧,着将军李拓速往”的圣旨。
凝云见他不发一言,不知是吉是凶。
龙胤舒心一笑,俊目含情。“云儿,你果然是朕的解语花。”一句话间竟流转着久别了的柔意。
凝云呆了半晌。她不敢再给自己任何希望。
“臣妾不敢。天不早了,请皇上去歇息吧。”
这“歇息”,显然不是在毓琛宫。
次日晨,毓琛宫。
凝云找来了然达琳,小心翼翼地告诉她,她与李拓的婚事已可定下来了。然达琳的狂喜让她有些愧疚,不敢说出下面的话。然而,她不得不说。
“什么!”然达琳高高飘起的心忽然狠狠地摔了下来。“他要去北疆参战!”
“琳琳,你听我解释……”凝云抱歉地去拉然达琳的手,她却甩开了。
“天朝北疆的战事我也了解一些,沙俄对天朝疆土觊觎已久,如今寻衅滋事,就是要南扩。那里的战场如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琳琳……”
“皇兄怎能派他去那个地方?”
“李拓不会有事的。他不但会保住自己,还会夺取战功,”凝云不知自己是相信李拓还是相信龙胤,“这样,你们的婚事就不会有人反对了。”
“我不在乎他有没有战功,我只要他这个人!如果要以他去那个人间地狱为代价,我宁愿不与他成亲!”然达琳叫道,“皇兄已下圣旨了吗?”
“大概已下了,你……”凝云头晕目眩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好心帮了倒忙。然达琳很快跑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中。
过了两个时辰,然达琳回来了,神情萧散,两眼红肿。凝云忙将她迎进来,按在椅子里,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婚事没有了,皇兄答应撤销那道圣旨。”说完这两句话后,她用手捂住脸,再抑制不住隐忍已久的清波。
凝云轻拍她双肩,心下叹息,暗暗骂龙胤使这种虚招,害了琳琳。她断定,他撤销的不过是着李拓“速”往北疆的圣旨,即是说,不要他眼下便去了,再推个半月,终究还是要去的。军国大事,岂容儿女情长耽误?
如今倒是两全其美,然达琳自请不嫁,无论是朝中还是瀛部都无话可说。北调李拓,也有了搪塞保守派的绝佳借口。
只苦了然达琳。
凝云不得不承认,她低估了然达琳对李拓的心,算是彻彻底底帮了一次倒忙。熬过悲伤的然达琳并不怪她,仍同往常一样对她信任有加,更使她愧疚。
“如果姐姐没去说,亲也本是成不了的,姐姐好心帮忙,我怎能怪罪呢?”她诚恳地道,“要怪只能怪林若熙那个无耻小人,一切因她而起。”
提到林若熙,凝云又是一阵蹙眉。若熙告密时倒不见得预见到如今的后果,只是一时的恶性起罢了。后宫嫔妃争宠斗艳,勾心斗角一类,也算是物竞天择,本无可厚非。然林若熙此举,已牵涉到了国家大事,使得*不睦不说,竟也惹得前朝不宁。
万不能再容她如此了,凝云颦眉轻念。
不管怎么说,然达琳和李拓的婚事彻底告吹,似乎顺理成章的,秀殷得到了李拓。
她觉得秀殷终究还是孩子,并不懂得成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同带着邪恶的微笑打翻别人塑的沙堡,于她自己并无什么好处可得到,只是单纯地想赢罢了。
延僖宫。
秀殷撅了樱唇,手托粉腮,一双圆杏眼心虚似的瞟着延僖宫中的杏林春燕图,耳边是溥畅义正严词的数落。
“你真的想好了吗?成亲可是大事。我娘总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哪有这样赌气便把自己嫁掉的?再好好想想吧。”
秀殷双手抱胸。“人家想好了。”她气呼呼地答道。“成亲哪里是什么难事?我还不信我应付不了那个武夫了。”
溥畅听着这孩子话,哭笑不得道:“成亲是要男女双方两情相悦,互相扶持着过一生的。哪有谁应付谁的呢?你如此硬生生地嫁自己过去,李将军本就不会高兴,还这个趾高气扬的样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溥畅!”秀殷叫道,“你与他们一样,不相信我会做个好妻子吗?”
溥畅愣了。“这……”
秀殷握紧拳头道。“我知道然达琳比我好,什么都比我好。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既然决定要成亲,我不会回避自己的责任。我会做个好妻子的,给你们看,”她顿了顿,下定决心似的昂起了头,“也给他看。”
溥畅凝视秀殷许久,惊异地在她晶眸中发现了从未有过的认真与决绝,或许……晶玉阁那次冲突中,透过秀殷的不依不饶,竟有一丝情愫,她未曾察觉?善解人意如溥畅,至此似乎明白了那次事件后,她为何要铁了心要皇上替她寻仇了。
溥畅掩口一笑,只觉寒冬中终有一丝春意盎然――并非寻仇,亦是寻情吧。
秀殷见她笑的古怪,绯红了小脸,心知肚明似的倔强甩头,跳将着出了延僖宫。
李拓本就对婚事无所谓,既然秀殷要嫁,他并无二话。二人的婚事马上提上了日程。
朋月宫。
佳妃华裙曳地,迈着凌波莲步在内殿踱着。这是珍儿复位贵妃后她的第一次来访,亦是头回从内部观这朋月宫,又是几分赞叹。
随风叮咚的水晶帘与摆在显位的西洋钟,看上去似有年头了,自然是几年前的恩赐;而如今凤台上的千足镶金嵌翡翠摆件,竟是景澜宫中也无的珍品。
朋月宫中再不是洁白一片,如今西洋味道浓了些,金胎掐丝珐琅开光式画“仕女花鸟”图多穆壶,显是瀛部的一批贡品中得来的。
紫禁城中的建筑,圣泽宫自是王者之风,置怡阁亦大气壮美;若观*中各宫殿,璧极宫安泰,景澜宫华贵,毓琛宫柔俭,余下的便只有朋月宫和信宜馆可值一提,皆因带了几分西洋气。
打量许久,珍儿终于露面了。渺渺而来,穿越着朋月宫中仍悬挂的素白绫帘,珍儿身着素织水红双丝诮诃子,雪纺的鸳鸯合huan,精致淡雅。
“臣妾见过贵妃。”佳妃款款施礼,眉目中却无发自内心的尊重。
“多日不见,贵妃娘娘较前些日子更美了。”她笑道,似乎声声提醒着珍儿,她曾多么憔悴,多么绝望。
珍儿颦眉,回想她刚刚找回记忆,却发现龙胤已变心的痛苦日子,她不寒而栗。
“皇上对娘娘情深义重,四年过后仍无丝毫变化,真真叫人感动呢。”佳妃特意咬紧了“丝毫”二字。
“怎么可能?”珍儿道,声音中透着苦涩。她对他的情是真的丝毫未变,而他呢,她不想自欺欺人。
佳妃心里颇有些幸灾乐祸。珍儿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最大的情敌路凝云;她苏醒后看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路凝云出逃,龙胤撇下一切去寻她;最最让她心寒的是,这个路凝云,怀上了龙胤的孩子。
“他不像从前那般爱我了。”珍儿低头道,“爱一个人,如果不是全心全意,就是不爱。”
佳妃见她消沉,心里不以为然。“你预备轻言放弃么?”
“我没有放弃,以后也不会放弃。我爱他,路凝云也爱他,即使没有先来后到之说,至少我可以坚信,我不会比她少爱他。”珍儿握紧拳头。
“然而你就是争不过她。”佳妃冷笑道。
“为什么?”
“弼宸公主和李拓将军的婚事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还不是靠了路妃一条锦囊妙计,适才收场?想她占了四年专宠,难道真是独独以色事君?敏识聆听,探微镜理,皇上身边,根本是离不开她的。”
这番赞凝云的话竟从佳妃口中说出,比方才对珍儿施的那个礼要诚挚的多,连她自己都觉诧异。
见珍儿有些触动,她趁热打铁。“不仅因为你是他的初恋,而她是他的贤内助;你有太皇太后的帮助,而她有丞相做靠山;你有真心,而她有机心,最关键的,还因为她有一个孩子,多半是个男孩儿。”
这话一针见血,珍儿登时蔫了。
“待那孩子出生,若是个男孩儿,别说贵妃,连你那皇后姐姐的凤座,怕都不保了。到时,他会选谁,我瞧是明摆着的,你还看不清么?”
一番话说的珍儿心灰意冷。“那我该怎么办?”
“趁皇上对你仍有意,把他抓的死死的,不要留一点机会给路凝云,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枯死在毓琛宫里。”
珍儿瞪大眼睛瞧着佳妃,她恶毒的语气的确让她不寒而栗。“不,不可以。”她摇头道,“纤玉……我答应了表哥……我答应了他――我要替他保护她,答应他的话,我不会违背。况且……她并没做过什么错事,不过与我爱的是同一人罢了。”
佳妃丽眸频闪,秀眉微挑,给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冷笑。“珍儿,你未免太天真了。你当她一副禀性衿庄模样儿,就是个好人么?”
“她不曾害过人。”珍儿凭她还是欧阳流莺时的一丝记忆勉强辩道。
佳妃长叹一口气。“是时候告诉你实情了。”
“什么实情?”
“傻丫头!”她恶狠狠地叫道,“四年前你与皇上爱的好好的,怎生没的就生了场大病?你就从来不怀疑其蹊跷?”
珍儿一惊。“这……四年前路妃尚未进宫,这与她何干?”
佳妃冷笑道:“路妃确未进宫,路丞相可已辅佐了一辈子先帝,势力广布,惟少后宫。他女儿豆蔻年华,如花似玉,又是在籍秀女,正是可以献入宫中的皮肉,怎奈皇帝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欣妃呢?”
珍儿一惊,颤颤后退几步,张着口,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可能。”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天性中的纯洁善良让她为自己的情敌找着理由。“我身边的人都是珠儿姐姐亲派的,不可能安插进了他们的人,又如何可以影响到我?”
佳妃的故事早已做圆,亦料到了她会有此一问,冷笑道:“想一想,当初你与后宫中何人往来最近?”
珍儿蹙眉沉思,脑子里立刻有了个人。
“皇上为我建朋月宫,地处安静之处,近旁的就只有瑞安宫,因此我与颐安夫人走的近些。”星眸飘漪,温滟袭来,她似在回忆彼时的安妃,淡雅脱俗,不理尘世,对她亦是时时存了柔婉关怀的……半晌,她骇地捂住了嘴。“不,她不会做这种事。”
佳妃以深邃的眼神微微打量着珍儿,知道她已动摇了。
眼下这个局,不利用珍儿是不行的。太皇太后不便直接参与,皇后又是个不能指望的,于是便只有她,可成为这穿针引线的人。眼下珍儿对路凝云并无许多恨意,更兼存着对龙胤“替你保护她”的承诺,因此不会如此快便入套。
佳妃轻咬绛唇,赏着朋月宫西窗外影影绰绰的临湖楼阁,日渐落了,仍打不开湖面氤氲的雾气。怪是怪,长宁宫的湖面已是冰封,朋月宫这里,却还存着暖气蒸泽,纵是苟延残喘,亦胜过她的清冷了。
对珍儿来说,那个皇帝表哥,是她的至爱,她给了他承诺。
而太皇太后和皇后,是她的至亲,她给了她们信任。
路凝云,是她的敌人,两人之间有着一根看不见的引火索,虽然现在还和和睦睦,但终有一天,龙胤会做出选择。到那时,同是至情的女子,欣贵妃和路妃,便只会留一个。
如今我们且打这个赌,至爱和至亲,你会选择哪一方呢?
佳妃轻笑了,故事是真是假又有何意义?珍儿心中对路凝云不可能没有这除之而后快的心,她不过是铺座台阶,叫她走下来罢了。
而颐安夫人的投诚,可算是老天送来的一份惊喜。
寒冬已浓,六宫的多事之秋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