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睁大着眼睛疑疑惑惑的看着他：“有话就痛痛快快说，我不喜欢磨磨唧唧。”“新月，我想回去看看娘哩，爹前几天托梦给我，说娘在家受罪哪，你要不同意就当我没说，当你没听见也行。”明选不敢看新月，耷拉着头逗江生玩儿，新月长长的叹一口气，颤着声说：“按这世上的常理说，我也知道自己做了昧良心伤天害理的事儿，毁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将来总会得到报应的，可我是个认死理儿，既然跟了你，到死也不后悔！有啥报应我就等着！至于你会不会后悔，我可管不着，你回家的事儿，我同意，就是不回来了，我也不埋怨你，我认命！”新月失声痛哭，抽抽嗒嗒的说：“你不回来了，我就把江生送人，我索性投江死了干净些，活着好歹是你个累赘，人们也省得说三道四的，你也利亮（方言：没有麻烦的意思。）”明选上前捂住新月的嘴：“不许胡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啥劲头？你别再给我添堵了，回去的事儿过两天再说吧。”明选少不得克心尽意温存一番，无奈整日东奔西走，疲于奔命，一天到晚累的腰断筋疼，又背负着抛妻弃女的良心孽债，床弟之事早已力不从心，常常累的气喘吁吁，草草了事，渠首之夜的激情如火，畅怀快意，也成了新月回味不尽的良辰美景。起初，新月只当明选白天劳累，晚上心不在焉对她不理不睬的，时间一长精力恢复了自然就好了，尽管有不尽人意处，眼瞅着呼呼大睡的明选哥，心里恋念也只好作罢，谁知明选日子越长越没精神头儿，整日个焉了吧唧，一上床倒头便睡，躺在一旁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的新月只有偷偷摸眼泪儿，心念自己命苦，跟了可心可意的人儿，却得不到曾经有过的幸福，自己一甩手走了，撇下可怜见的爹娘，就爹那火爆脾气爱面子劲儿，不一头撞死才怪哩，娘没脸出门一口气窝在心里要是有个好歹可咋办哩？新月想想哭哭，哭哭想想，死的心思都有!

今晚，明选哥主动拥她入怀，新月竟恍然若梦，浑身颤抖着欣喜若狂，将积郁已久的激情瞬间释放出来，一年多来，俩人第一次尽情的体验了水乳交融的幸福，新月紧紧的拥抱着明选哥，一刻也不愿松手，仿佛稍不留神明选哥就会像一缕清烟一样被风带走似的，新月眼睛亮亮的：“明选哥，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这样了，我真怕你这事儿上再也拿不起来了，看来我是白操心了，吃苦受穷我不怕，我就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心里不踏实！”明选随口说：“我要真离开你走了，你想我不？”“看你这张臭嘴！那我见天把你栓我裤带上，看你往哪儿走！”俩人絮絮叨叨，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新月觉得仿佛一年多的话都叫今儿晚说了，不知不觉新月酣然睡去，脸上带着满足的甜甜的笑意，明选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老觉着心里热燥燥的，思绪纷乱，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一杯茶，才慢慢睡去，却又被噩梦惊出一身凉汗！

田明选站在清冷的晨曦里，久久的凝望着家的方向，心潮起伏，默默呼叫着：“我受罪的老娘，你等着，不孝儿一定回去看你，任你打骂，你等着我！”此时，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在东边的天际慢慢吐露出来，清仓仓的鱼肚白四周雾霭氤氲，空旷的襄江两岸一望无际，阵阵的江风吹送来了又一个凛冽的冬天！

早晨异常平静，冬阳初生，江天一色，明选把饭做好，叫醒新月，这一觉睡得好香呀！新月忽闪着眼睛说：“我梦到娘了，我们和孩子一块儿都回去了，娘抱着江生眉眼笑开了花。”新月的红润的脸上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彩：“明选哥，你送完这一趟货，我们就回去，我们可以住在县城附近，回去看娘也方便。”明选苦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低下身子抚摸着江生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在上面重重亲了一口，新月嗔怪道：“胡子拉碴的扎着孩子，看你灰头土脸，着三不着四的，昨晚那股子劲头儿哪去了。”明选摸了一下新月的头，走出门，发动起手扶拖拉机走了。新月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隔着窗子叫：“晚上早点回来，我先收拾东西。江生，太阳晒小屁股了，快起来，娘收拾完东西，我们回去看姥姥啦！”明选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扭过头冲新月摆摆手，勉强笑笑，转弯消失在跃进哥的房子拐弯处。新月见江生睡的正香，穿衣起床，洗漱后胡乱巴拉一碗饭，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不提起家心里撑着一股子劲儿，倒罢了，一有了回家的念头，马上就想见到亲人，爹娘啥态度先不去管他，新月有一点迫不及待起来，她突发奇想，自己白天收拾好东东西西，晚上明选哥一回来，趁着夜色就赶路，兴许天不亮就到家啦，再说也没脸白天回去呀，一年多来，她看够了眉眼高低，尝尽了酸甜苦辣，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娘，趴在娘怀里痛痛快快哭一场，向娘认个错，向爹下个跪，好好给他们说说她拉巴着孩子捡拾废品被人呵斥的委屈，说说到食堂打零工受的窝囊气，总之和娘有说不完的心里话，娘的气大概早已被对女儿的思念取代了吧？新月激动万分，爹哪，瘦了吗？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走了，豆腐坊该多忙呀！看到胖乎乎的孙子他老人家就不会生气了吧？毛毛还在吗？生病没有？它一定也想我哩！新月的泪不知不觉打湿了脸颊，这分明是思念的泪，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的泪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