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天黑了出去看看。”萧达轻声说。

我忐忑不安道：“出去太危险，而且现在离天黑还早着呢。”

“哎，那个不是世子身边的人吗？”萧达惊讶道。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出去，金旋正跟一个蒙古人站在罗府大门口的台阶上谈话。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跟蒙古人走得那么近？

脑海中闪现了几幅景琮与蒙古人接触的画面，又想起哥哥说过溟王嫁祸给父亲的罪名就是“通敌卖国”，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一时间我很有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便做了一个准备掀开缸盖的动作。

“你做什么？”萧达慌乱地问，急忙阻止我。

“出去一趟。”

“小姐，您别胡来！”

我不顾萧达的阻拦，趁他不备，迅速爬出水缸。他正着急地要扑过来抓我的手臂，我闪到一旁，移上了缸盖。幸亏拐角处无人，罗府门口巡逻的士兵也刚走过。我理了下头发，整了整衣衫，落落大方地走向石狮子处。

这时天空飘起了零零星星地小雪，雪花落在小巷的青石板上随即融化了；又落在罗府巍峨的屋檐的上，也立刻不见了踪影；落在一旁高耸的墙上，瞬间化为乌有。

空气清寒地让人有些窒息，呼出的白气似乎已经凝结为水珠，那石狮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远观晶莹剔透，像是水晶饰品。

我缓缓地朝前走去，绣鞋寂静无声地踏在石板路上，冷风袭袭，发丝微微拂动，领口和袖口镶着的皮毛被轻轻吹开，一簇一簇的，露出下面柔软的茸毛。

“哪来的俊妞？”正跟金旋说话的蒙古人讲着地道的汉语惊讶地盯住我。

金旋扭头，也立马看到了我。“小姐，您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持刀快速跑过来。

“哦，你知道的，我就在镇上。”我淡淡地说。

那彪悍的蒙古人粗鲁地说道：“这镇上的美人儿不是都已经收罗来了？怎么还剩一个！”又看看我，高兴地说：“你不会是仙女下凡吧！”

金旋警惕地护住我，凶狠地瞥了那蒙古人一眼道：“这是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从没听说过，不会是世子大人的爱妾吧？”他说着，摸了摸嘴唇上栗色的胡子，笑笑说：“你家世子有那么多妻妾，赶明儿也叫他送本王一个。本王替他做了这么多事，总该犒劳一下嘛。”随后，又仔细地瞧了我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理他，顾自望着台阶上无声飘落的雪花，只觉得这里的石头都很冰凉。

“嘿嘿，够冷，本王喜欢。”说完，做了个手势，就有侍卫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请这位小姐屋里坐。”他客气地说，跟他粗鲁的神态很不相衬。金旋握紧刀柄，大声道：“不用了，我带小姐回去。”

那蒙古人喝道：“金旋，你搞清楚，这可是本王的地盘！”

金旋还要争执，我拉住他的衣袖，示意他退下。然后对那位蒙古人行礼道：“谢王爷厚爱。”说完跟着侍卫径直进了罗府大门，金旋无奈地跟在后面，也一同进来了。

回廊边一大盆建兰在雪中凛然开放，幽芳四溢，顾自与廊柱诉说衷肠。

我走进那熟悉的大堂，曾经的一切历历在目，夫人似乎依然高高在上，她命令伙计们把我带下去，关进了柴房，又命他们将我钉了门板。若是当初就那样死去，会错过人生太多的风景，而今的我，庆幸自己还活着。对，我要弄清楚一切。朱景琮，我不可能站在你那一边。想着，眼泪不自觉地哗哗涌出。

侍卫带我进了一旁的耳房，罗夫人用过的镶有雕花木栏的落地穿衣镜仍然摆在屏风左侧，我对镜凄然一笑。镜中之人好是陌生，媚人的脸蛋冷若冰霜，仿佛一朵被冰包裹的玫瑰，恍惚间闪过迷离的笑意，忽然想吟长诗，最后两句却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