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院、老鸨、太监、剑侠,或者称之为打手……所有相干的与不相干的杂糅,新年的夜寂静又凶险,空旷无人的街道两旁点着盏盏殷红的灯笼,说不清是喜庆还是血腥。他将我拽上马背,用斗笠严实地遮住自己的脸,双腿一瞪,飞驰而去。冷风在我耳边呼啸,仿佛无数的厉鬼在那里诉说冤屈,与我有关的人和事在无形中都抹上了死亡的颜色。
我不敢出声,怕一言语就会惹怒他,换来的是不假思索的一刀。忍耐、静默、恐惧、等待、颠簸、冰冷、麻木……无法说清此时的心境,茫茫黑夜是永远走不完人生路。又开始下雪了,小小的颗粒漫天飞扬,夹杂着一点雨水,似乎预示着春的来临,可是这春比冬更为凄寒,它打湿了我的头发、衣衫,在风的肆虐下夺走了我仅剩的一点点温度,身体已然只剩下躯壳,我无法感知它的存在。清晨孱弱的光线下,辽阔雪原的一端居然还飘拂着无数萎黄的茅草,铅云密布的天空似有千斤的分量,沉沉地压下来,我仰头望着苍穹,忽地被浮动的云朵给弄得晕眩了,眼角滑落一滴水珠,微一侧身,看到飞舞的黑发挣扎着上扬,马蹄之下,全是皑皑白雪。
时光在冰冷的空气中流淌,他的刀柄在腰间有节奏地晃动,天亮起来了,刀柄上的字迹渐渐清晰――“北溟铁骑”。景琮的影子在我脑中豁然浮现,随即却是自嘲地一笑,已为鱼肉的我有何理由奢望这个。
终于在一个黄墙青瓦的庙门前停止了颠簸,我被抱进了大殿。空无一人的庙宇寂静地宛若天界,中间宝相庄严,两旁是十八罗汉各异的面容,或慈悲,或狰狞,或和善,或威严……大块的青石砖上相继传来他“咚咚”的脚步声,回音清脆,更显寂静。
后院中央栽着一株大槐树,光秃秃的枝干上留有些许残雪,分叉的树枝顶端停着几只麻雀,见有人来,便匆忙展翅飞去,未留下一点声响。破败的石阶往上,有一口古井,井旁也散落着许多乱石,像是昔日坍塌殆尽的房屋的基石,偶尔见到一块石碑,落在枯萎的荒草间,上面似乎刻着大段文字,我揣测着这里曾经有过的辉煌,不过都被岁月给湮没了,留下的唯有凄清。
又见到景琮,他站在后院的荒山脚下,我的奢望变成了现实,可是心里丝毫也高兴不起来,他虽近在咫尺,但觉心却在天涯。太阳勉强地钻出云层,许久不见的灿烂阳光让人觉得活得极不真实。我愣愣地望着他,他僵硬地一笑,伸出双臂从那个人手中将我打横抱住,搂入怀中。抬头所见是他下巴上渐长的胡须,和依然俊美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