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刘光芒：人人都有犯罪的江湖意识？

我和沈雨等人驱车来到天富煤矿。

天堂湖北山后面座落着百年老矿――天富煤矿。

正是下班时间，一群黑乎乎的矿工说笑着走过。他们满身满脸煤粉，‘只有眼白和牙齿还是白的。

来到矿山办公楼，院子里停着好几辆高级轿车，其中有辆黑色‘悍马’，据说那是武董事长的坐骑。

袁副矿长接待了我们。

老袁给我们介绍矿山的情况，井口正在安装发电机和绞车煤斗等。他报怨说，在外人眼中开煤矿是个暴富的行当，以为天车一转，银子滚滚而来，其实当初武铁城老板花数千万买下这个煤矿的产权。去年投资三百万，重新修路，重修炸药厍，又请人作煤层观测描述报告，掘进巷道地质情况报告，煤层平均厚度5米，夹着褶皱断层，喀斯特地质陷落夹矸层。虽说一年三、四百万的利润，可是费用也大……正好武董事长在矿上，我领你们见见他吧。

“好呀。”我说。

老袁领我们来到武铁城的办公室，武没在屋。

老袁连忙出去找他。

武铁城的大办公室，足有网球场那么大。中央有很多热带植物，靠右墙立着的大型水族箱中，好多金鱼悠闲地游动着。我想起幼时姐的被子上那些漂亮的金鱼图案。

“武现在是上亿元的身价。前年他把北极的西山矿的产权也买下了，现在他是集团老总。”沈雨说。

“问题不在于他发多大财，而在于起点的不公平。其实武铁城是怎么得到的这个煤矿，我心里最清楚。”韩勇说。

“是呀，这边有的人还没进赛场，那边人已冲出去多远了。很多人刚蹲到起跑线前，比赛已经结束。有的甚至连比赛资格都未得到。” 沈雨说。

“其实，从整个社会发展的高度看，资产被平均分下去，对社会并无好处，大众是平庸而无建树的，为了社会经济有一个高速度，只能由少数人享有产权。至于这个少数人是张三还是李四，并不重要。”我说。

“公平和效率的问题，学术界讨论过。”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

武原来是个国营煤矿的司机，后来下海贩煤，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倒煤的”，因为与市煤炭局头头关系非同一般，他每年能拿到数百万吨优质煤的内部价批条。在贩煤中发了大财，再后来他经营过私人小煤窑。

后来市里搞产改，一次性地推出天富矿和水泥厂、纺纱厂等五家国企进行产权改革试点。天富矿改制，武参加竞标，竞标仪式还没举行就已内定。当时还有另外三家私企老板假模假式陪着参加竞争。这个煤矿实际价值9500多万。财产评估只评了1519万。武名义上拿出1500万，可实际上这笔钱的五分之四也是欠着银行的贷款。武得到了这座矿山之后，每年的纯利就达300多万。至今他还欠着银行的数千万贷款。

老袁迈着碎步从里面出来，对我们一躬身：“请――”

武铁城的大办公室，足有网球场那么大。中央有很多热带植物，水族箱中，金鱼们悠闲地嬉戏着。

白胖的武铁城仰在后倾的皮椅中，很慵懒的样子，手上方的烟圈升起扩大消散。

袁副矿长轻轻地退了出去。

“欢迎，欢迎。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一定尽力。”武铁城用细柔的声音说，并示意我们坐下。

“好，真的需要你的配合呀。”我说。

“其实人人都有犯罪的江湖意识，我要是没有现在这些财产，我也肯定去抢银行，去杀人，去强jian女人……所以我理解那个杀了姜梦泓的凶手。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我知道他是谁，我肯定千刀万刀剐了他，因为他竟敢动我的女人，尽管是一个我已经玩够了的‘二毛子’。”武铁城说。

水族箱中，‘狮子头’脑门顶着红肿的肉瘤贴近水面，吐出一个气泡，据说金鱼是近亲相交，产生残疾的变异，越是残疾畸型，就越贵重。

我说明了来意。并介绍说：“这位是市电台法制记者兼画家沈雨。”

“法制女记者兼画家？欢迎欢迎。”

“怎么样。市报市电视台有女记者几次打电话拉我做广告，做专版，冠名栏目，你有没有这个要求呀？如果有，尽管说，别的女记者不行，你行。”

“为什么呀？”

“因为你漂亮呀。”煤老板一笑满脸皱纹。

“谢谢，我还没拉广告的习惯。”沈雨说。

“你们电台搞的那个‘血色母爱’节目，我还赞助了呢。”

金钱的魔力渗透一切，自己实际上已经花着武铁城的钱了，沈雨想。

“你们这个矿，现在安全工作怎么样？”

“老矿山，巷道支护都是原来旧的，因为储量不多了，全部重换不值得。不过我们管理还不错。我原来开茅岭小煤窑时，有“杀磁”找黑狗（农民）假装成亲兄弟，到我的煤窑下井挖煤，在井下用镐把把黑狗脑壳敲破，然后以出矿难要挟，我赔了20多万，那时没经验。现在我碰到这种“杀磁”我绝不客气，当即让人打死在井下。”

“曾工这个人工作怎么样？”

“你们想了解这个曾工？这人技术不错。他不光在我这儿干，北极西山矿也聘了他，关于他的情况，袁副矿长最清楚。这个曾工技术不错，人还算听话。我也没亏待他，给他的薪酬不少。”

我见里间门开着，里面有一特宽大的床，低垂帐幔钩，赤铜的床柱上有精美浮雕。

看到我注意到那床。武董事长笑道――

“那床很漂亮吧？是我中午休息用的。我在生活作风方面还是很注意的。其实我现在年龄大了，就是想做，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呀。”说罢他还特意看了沈雨一眼。

社会上很多人都知道，武老板先后有过N个情人。可是在公开场合，他总是强调自己生活还是检点的。跟那些一有空闲就找女人，最大愿望睡遍天下所有美人，一路风花雪月狂交滥媾的某些暴发户完全不同。

水簇馆中，‘珍珠’一身疱疹，像个皮肤病患者，沉赘的腹部，宽绰的脸，松驰的下巴颏儿，嘴唇一张一合吞吃着鱼虫，像个贪婪的饕餮者。

沈雨忙岔开话题说： “听说矿上的曾旭工程师三十五、六了，还单身一个人生活？”

“据我所知，他有一个弟媳带着儿子生活，他常去照顾，哈哈……”

这时，手机响了。武铁城极有派头地打开手机――

“喂”。他对着沈雨欠了一下上身，走到那边打起手势，时而耳语，时而叹息，那种样子象在上千人的会场做报告。忽而对着手机训斥说：“就说是我说的!”关机。他通身洋溢威震四海的严厉之气：“你说这生意还怎么做?”

“曾旭为什么一直单身呢？”我问。

“男人是猫，女人是鱼。猫都想着鱼，这太正常了。我曾问过曾旭，为啥不结婚？他坏笑着说，单身惯了，落得个自由自在，天天喝牛奶，还养奶牛干什么……”武铁城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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