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你的事我想过了,你说得对,我始终无权阻止你去选择你要过的日子,好死或者赖活,都是一辈子,好死,至少不用后悔。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救了一个人,他到死的时候却告诉我,活着让他后悔。
我把资料整理好了,都给你,上次你说,有时候会觉得手足麻木,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我们一直担心的事可能正在发生,我上次拦着你也是因为害怕这个。我现在要去找那个人啦,去找他说的那本书,说实话,我也没把握能找着,尽人事啦,但愿能吧,在最坏的结果出现以前。
既然那比赛对你那么重要,那就去吧,明明想做的事,偏要找个理由来拦着自己,人就是爱做这蠢事,跟着心走就对了,走一步是一步,这“人”字不就是个走字吗?没后退就是对得住这个字,别让自己后悔,老头子我已后悔了一辈子,我知道那是啥滋味。我要谢谢你骂醒了我这个虚活了一生的。何其幸哉,入土前总算还有这么一件事值得去做,这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在我回来之前,你先学着自己针灸一下吧,或许能拖一拖,要是扎不到的穴位,就请个懂针灸的人帮帮你。
另,请帮我保管小兮的照片和信件,我那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偷了盗了烧了淹了都不心痛,就是这些,我带在身上怕丢了,务请保管良好。
再附: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身为医者,不得不?嗦一句:胜之于心,败之于身;得之于身,失之于心。
好自为之。
荀行昆
2010年3月18日
雷泽想哭。
他还想伸出手去抓住眼前这封信,把它放在嘴唇上,亲吻那些字,把它放到鼻子下,嗅出那个老人的味道。
雷泽看着盒子,里面还有两件东西:一个是小本的影集,里面藏着荀行昆最珍贵的财产:他怕偷了盗了烧了淹了丢了的,损伤一点点都会让他心痛的――女儿。还有一本小册子,封面上是荀行昆的字迹――两个字――雷泽。
雷泽知道那是什么,册子是他的病案,记录着荀行昆医治他的全过程,那些帮助他重新站起来的针灸之法,不,那不仅仅是医治,更恰当的用词是:拯救。
这时雷泽比任何时候都觉得羞耻:他的恩人,他的拯救者,他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一个人离开了,为了帮他和命运一起抗争,而他却躺在床上长吁短叹,无能为力的任凭一切发生。
“啊――”雷泽发出吼叫,以驱赶那个羞愧难当的自己。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能动了,手指,手臂,脚趾,小腿,大腿……他的叫声于是在一片惊诧中噶然而止。
他离开床,站了起来。
“雷哥!你好啦?!”穆括惊喜地说,但他的笑容只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就被墙上的挂钟给阻截了:“啊!八点四十啦!雷哥,咱们要来不及了!”
他一面催促着雷泽,一面胡乱将他看得见的衣物统统扔给对方:“快走啊!雷哥!你又咋啦?”
但是雷泽没有动。
他在思考,但这不是一个适合思考时间,所以他的思考是一片混乱的。
那具尸体再一次跑进他的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荀行昆的家里怎么会有一具尸体?尸体是什么时候在那儿的?总不会是心脏病突发的小偷吧?它代表巧合?误会?陷害?危险?麻烦?
现在抛下这些疑虑去参加比赛是否意味着他对老人、对友情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