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出庆王府大门五百米,回头望去,那尊门前的石狮子彻底消失在了眼底,她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轻轻吁了口气。
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只是身上的伤口太重,楚亦枫坚决不允她回去。
可是,她怎么可以不回去呢,从与楚亦宸大吵一架,被楚亦枫胁持走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悄悄收拾了包袱,踏出庆王府门槛的那一刻,已经整整三天了。
已经整整三个日日夜夜,她消失在楚亦宸的面前,无声无息。
楚亦宸他,一定,找她找疯了……
自从胸口中了一箭,被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之后,她忽然间发现,其实对于很多的事情,已然释怀了许多。
那些无谓而起的争吵,那些滞气而伤人的话语,甚至那些悲痛欲绝地伤心,都只不过是,心间的一粒朱砂痣,看似分明,却也不过小小一丝,就算被牵扯得再痛,起码,心还在,人还在,他还在,一切的一切还在,那就好。
其实这么着急回去的原因,除了想要赶快回到楚亦宸的身边向他报平安之外,其实更为重要的,是另外两件事。
一件,是化解他与楚亦枫之间的矛盾。他们两个斗了二十年,分离了二十年,却也,彼此深爱了二十年,趁着这次机会,她正好可以成为他与他之间的和事老。毕竟是两个亲兄弟啊,自从失去了娘之后,亲人这个字眼在她的心中,便成了一种可望而不可求,庄重、肃穆而温暖的字眼。他们,已然在对彼此的仇恨和爱中度过了二十几年,而现在,她再也不想让他们分开。
而至于另外一件,则是关乎那个病恹男子的事。虽然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是从那天他们对话的情节来看,那个病恹男子一定非寻常之辈,而跟他在一起商议事情的那两个人,也绝非等闲。那个肥胖男人自称将军,却对着那个病恹男子俯首帖耳,那,病恹男子的身份必定比将军的职衔还高了?那他是什么?丞相?
最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亦宸会阻拦了他的“好事”呢,而他,为何又要轻易地动杀机,要杀了亦宸?
眼前掠过病恹男子那晚犀利而阴险地目光,她不由再次打了个冷颤。
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将包袱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咬了咬牙,开始往楚王府的方向走去。
“啪”地一声,随着空气中一道白色寒光闪过,地上已响起一道刺耳而尖锐地瓷器破碎声。
一袖子将桌上的茶杯扫下去,那道白色俊逸地身影“滕”地从圆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门外大踏步地走去。
已经三天了,那个蠢女人,居然还没有回来……
只是因为看到曲铭烟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她就一口咬定他与曲铭烟之间有什么。
只是因为,他没有顾忌她的感受,冲着她大吼大叫了一通,她居然,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跑掉了,连个招呼都不曾打。
甚至,连个留给穆长风的字条都没有。
这个蠢女人,还真是……笨的可以,可恨得可以,也,可气、欠揍、让人揪心地可以……
她,是迷路了吗?
还是,被坏人……
脑中猛然闪过西岭山上她被歹徒拦劫的桥段,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再也淡定不起来。
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就算是掘地三尺,他都一定要找到她不可!
千万不要出现任何的差池啊,笨蛋!
门口,早已有一条黑色身影跟了上去,“王爷,您都已经整整三日三夜未曾合眼了,您又要……”
“我说了,有再劝我放弃者,杀无赦!”不顾身侧穆长风担忧的目光,那道飘逸地白色身影只管朝着门口大步冲去,三日三夜未曾阖眼,身心的疲惫,却早已被满脑地胡思乱想与不惴惴不安所替代。
此时此刻,心中的所有信念,仿佛全都只化为了一个,那就是:夙儿,等着我!
却不想,脚刚踏出门槛几步,门口,便传来了一道熟悉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亦宸,我回来了!”
他一愣,以为是自己耳边的幻觉,只觉那丝想要寻到她的心,更迫更切。
甚至,当他的眼前出现了那团白色,当他的眼底映入了她如花地笑靥,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一阵恍惚。
夙儿,夙儿,真的是你吗?
还只是,思念之深,我内心深处地一丝倒影……
直到,穆长风眼中乍现地惊喜,与颤抖地声音迸溅出来,“王爷,顾姑娘,真的是顾姑娘!”
他的心,忽然在刹那间,如松开了的弦一般,猛地放下来。
是你么,夙儿?
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亦宸,夙儿回来了,夙儿终于终于回来了……”顾不得和迎上前的穆长风打招呼,她径自越过他,来到楚亦宸地眼前。
三日了,三日未见,眼前的那张脸,依旧俊逸,依旧清晰,那双墨绿色地眼睛依旧深情,依旧深沉,可是,三日后再见,那张消瘦下去的脸庞,和那双满眼通红地眼睛,却让她的心底,盛满了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她轻轻地呢喃着,指肚轻抬,触上他的脸庞。
三日未见,他的脸竟然瘦了那么多,也黑了那么多……
他,一定是担心着自己,找自己找疯了……
“你,到底去了哪里啊?”他默默站在原地,眼眶发红,喉咙有些哽咽。
她眼中带着笑意,声音暖暖,“就……因为任性,所以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原本想着要惩罚你一下,可谁知道,身上带的钱……”
不敢说是被楚亦枫劫持的事,不想因为自己,再为两人的关系蒙上一层障碍……
却不想,那个“不够”两字还未说出口,眼前,一道巴掌已重重地袭来!
“啪”地一声,很重很响,重重地打在她的脸上。
瞬间,那道柔弱地身影,便趴在了地上。
他冷冷地望着她,眼中的目光凶狠,似是要将她生吞一般,声音,冰冷而颤抖,“任性!顾倾夙,整整消失了三天,让别人如疯子傻子一般地找了你三天,原来,就只是因为你的好玩任性?”
“亦宸……”她捂着脸庞,呆呆地望着他。
心底,是一丝深深地委屈……
亦宸,没有,我没有啊。
亦宸,不是因为好玩,也不是因为任性,不是不是全都不是……
亦宸,我是为了你……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他朝她怒吼着,眼眶发红,“因为,从此以后,顾倾夙,我们再也,不认识!”
狠狠咬牙吐出这几个字,他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勃然离去。
她呆呆地趴在地上,心间,是止不住地痛楚……
心疼……心疼……
亦宸,没想到,再见到你,心,竟然是如此地疼……
疼得撕心裂肺……
身侧,一道有力地手掌扶上她的胳膊,“顾姑娘,赶快起来吧,地上太凉了,小心身子生病……”
“顾姑娘,你不要担心,王爷他,只是一时的气话,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三天,他找你找得发疯,所以听到你是故意藏起来的,被气晕了头,口不择言……”
她呆呆地望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只觉得那道站在原地的身影还在,那道俊逸而魂牵梦萦的脸庞还在,那道熟悉而有磁性的声音还在……
当胡大夫为她拔那支箭的时候,让她心底里用力地叫一个人的名字,不要间隔,不要松口,胡大夫告诉她说,那支箭的力度太重,伤口太深,他唯有用意念法,堵她一次生死的输赢。
当那支箭从她的胸前一点一点被拔出的时候,她心里口里喊得是亦宸,就算她后来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沉沉地昏迷,她的意识里,她的梦里,全部都充斥着的,依然是亦宸。
亦宸,亦宸,亦宸……
“顾姑娘……”身侧,那道大手再次晃了晃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她苍白而没有血色地脸色,与她浑身颤抖地身子,让穆长风担心不已。
她转过身,虚弱地笑笑,“穆侍卫,我没事。”
只是,我没事三字刚刚出口,人,却如失去了牵线般地木偶,颓然地倒了下去……
胸前,是渗透而出地鲜血,鲜红,刺眼,大片大片地盛放在胸口,如一朵朵妖艳而刺眼地玫瑰。
她的耳边,是穆长风紧张而揪心地呼唤,“顾姑娘,顾姑娘你怎么了,顾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