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玩客
一
说到西湖,多数人首先想到的便是杭州西湖。其实在中国,叫西湖的湖还真不少。据网上记载,几经变迁后,目前全国名为西湖的湖,遍布南北,除杭州西湖外,还有福州西湖、惠州西湖、天门西湖、兰州西湖、沈阳西湖、桂林西湖、许昌西湖等三十一座。至于不叫西湖的湖,则不计其数。
清人《冷庐杂识》曾有云:“天下西湖三十六,个中最美是杭州。”
我虽没到过杭州之外的西湖,但自信见过的山水名胜也不在少数。仅亲历而言,论气势,它不及昆明滇池(亦称昆明湖)之壮阔;论险峻,它不及长白山天池(高山湖)之摄魄;论物产,它不及鱼米之乡鄱阳湖之丰盛。至于与世界其他著名湖泊相比,就自然景观论,西湖真的称不上有多奇绝。
就宋人所评西湖十景而言,也不过如此。如曲苑风荷、柳浪闻莺、花港观鱼,原本就是江南园林常见的景致。又所谓平湖秋月、双峰插云,也是自然山水中常有的现象,并无惊奇之处。至于苏堤春晓、断桥残雪、雷峰夕照、南屏晚钟、三潭映月,倒算是西湖特有。
但遗憾的是,即便我几次三番不同年代不同时令路过杭州,也始终不能感受和体会那些景致的特有之美。因为想观那些景致,需要特定的时点。而行色匆匆的我,终究与这些景致无缘。冬踏断桥无残雪,夏漾三潭不映月,便成了我失望情绪的写照。
那么,为什么我们还是那样仰慕和向往西湖呢?西湖的魅力究竟在哪里?仔细思来,那便是前人赋予西湖的,我称之为拟人格化的魅力。“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一句千年经典,便将西湖的魅力展露无余。
西湖之美,在我看来,并不是景观有多独特,也不是湖堤岸柳有多妩媚,而是透过西湖所折射出的江南文化所具有的清新,淡雅,素心高照的美。这种美,不仅来源于自然界,更多是来源于中国文人对自然、对生活的一种热爱与欣赏,来源于这种热爱与欣赏所创造出的诗情与画意。
如西湖十景,与其说是景色美,不如说是景致之名起得有诗意之美。柳浪闻莺,一个浪字,便把柳树随风而动的生动景象诗意化了。通过这个浪字,我们可以想到水,想到风,甚至可以联想到放浪形骸的风情。再如断桥残雪,显然给观者一种缺憾美的想象。站在断桥上观残雪,无形中透着一种淡淡忧伤。
因此,对西湖美的欣赏,我们更多的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灵去阅读,用心灵去感受。正所谓,观景不如听景。我宁愿用心去听与西湖有关的传奇故事,去听文人墨客们对西湖的描绘与赞美,去听西湖女子哀怨而痴情的月色琴声。
二
说起西湖,不得不说说那个写出千古绝句,让西湖成就美名的苏轼。他与西湖的故事,正好可以对那种柔情似水之美以最好的诠释。作为杭州父母官的他,既有为民请命,修湖筑堤,赈济灾民,一身正气之慷;也有作为诗人的浪漫晒脱,栽花插柳,安享人生,一身豪气之慨。
在私生活上,他与两个王氏夫人的婚姻,以及与西湖歌伎王朝云的老少恋,均情深意切,让人动容。在原配夫人王弗死后第十年,苏东坡在密州为她写下被后人称作千古第一悼亡词《江城子•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值得一提的是,12岁的歌伎王朝云,聪明伶俐,被苏轼夫妇看上,招做苏家侍女。经夫妇俩悉心调教,成年后的朝云,知书达理,能歌善舞,被苏轼纳为妾后,不管苏轼如何颠沛流离,朝云始终伴其左右,是苏轼惺惺相惜的红颜知己。
当苏轼遭新旧两党打击后,一日食罢拍着肚皮问身边人:“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吗?”一婢女赶紧回答:“一肚子文章”。东坡不以为然。又有人说:“满腹机械。”东波以为不当。这时朝云说:“一肚皮的不合时宜。”东坡大笑,说:“知我者,唯朝云也。”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东坡谪居惠州时,王朝云常唱这首《蝶恋花》为其解愁。当朝云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时,想起先生宦海浮沉、人生无常,便感同身受,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问其缘由,朝云答:“妾所不能竟者,‘天涯何处无芳草?’句也”。后冰肌仙骨的朝云,无法适应当地气候,不幸染疫而死,东波从此“终生不复听此词”,并不停追悔埋怨自己:“储药如丘山,临病更求方。仍将恩爱刃,割此衰老肠。 ”
为完成朝云想回西湖老家之愿,传苏轼将原惠州丰湖改名为惠州西湖,并将朝云葬在湖边,且在墓上筑六如亭以示纪念,同时亲手写下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 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这种个人情感上所表现出的柔肠之美,人性之美,岂是西湖自然之景所能表达。真可谓是,观西湖不如听西湖,听西湖不如感受西湖。只有用心去感、去体会,才能真正悟到西湖美的本质。也只有以一种高洁的心态,才能真正感受那种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