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晰不明白为什么连阳光都灿烂成这样。
缩在路虎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耳朵被闹人的摇滚乐塞满，她只好将车窗降下，让带着阳光味道的暖风吹进来，猛灌进来的风，振动了车窗玻璃嗡嗡作响。
风里面有一点点花香的味道。寻不到来源，车速太快，又在全封闭的高速公路上，眼睛被飞速略过的路灯晃得难受，鱼小晰闭上眼睛靠到颈枕上。
音乐的声音渐弱，而后竟然没了。
车窗有灵魂般地慢慢升起，挡住了肆虐的暖风。
第N次通过后视镜偷看后座的那个女孩，乔阳嘴角弯着愉悦的弧度。
鱼小晰闭着眼睛，干脆装睡。
好安静，只有马达的声音。尽管不懂车，她也听得出发动机旋转韵律的有力低沉且让听觉舒服。
他从来不会用不好的东西。
也不会找不美的女人。
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
眼皮隔绝不了光线，清醒着的眼球感觉得到光线的变化，伴随着车速的缓急，直行以及转弯，眼前有时血红透亮，有时黯沉深红。
今早起得晚，醒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把她的东西收拾好了，摆在客厅。这个男人也像她的一件行李，守在她那个背包的旁边。
“晰啊，你今天回去吧。”
“乔阳说他今天要走，正好顺道捎上你。还可以省点车费。”
“到学校给妈打个电话。乔阳说要八个小时，妈晚上在家等着。”
“晚上请乔阳吃个饭，谢谢人家。”
站在房门口的鱼小晰瞪圆了眼睛，复又瞧向乔阳，他蹲在地上，郑重其事地捧着小虾道别。
“妈我……”她想说，她不走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向妈妈坦白。
“晰啊！”妈妈的话截断她剩下的话，“你小姨小姨夫要来住几天，陪陪妈。你还是先走吧。学习要紧，而且你留在家的话就没地方住了。”
鱼小晰还想辩解什么，沈春华一向温和的眼神却凌厉起来。
“晰啊！你的学业比妈妈的命还重要！你要是不好好上学，谁你都对不起！”
这么重的话，妈妈很少说。鱼小晰咬咬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吃早饭吧，不早了，吃过你们就走吧。”
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沈春华去了厨房。
乔阳抱着小虾站起身，溜达到阳台，推开窗户让乡村才有的清爽空气进入室内。
他搔搔小虾的耳朵，对着它懵懂的小眼睛说：“今天天气不错，应该没雨。”
车子慢慢停下，眼前的光线又变得暗红，鱼小晰睁开眼睛。
乔阳转过身，微笑着说：“下车活动一下，已经蜷了两个小时了。”
“不用。”转过头，把车窗又降了下来。
没有再说什么，乔阳推门下车，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又要开八个小时，不过车上有她感觉好多了。
回头看看她依然把后脑勺留给自己，不以为意地笑笑。快步走向服务区的便捷超市。
鸟语花香的初夏乡村，绿树葱葱，和风习习，芦苇窝在路边的沟里已经开始茂盛。绿色的田边有一只白色的小山羊，慵懒地咀嚼，漫无目的地站着，偶尔甩甩脑袋赶一下苍蝇。
明亮的阳光里流淌着生命的音符，照过的地方总是生机盎然，跟童年的记忆一样舒服。
人要是长不大就好了。
小时候总觉得大人是世界上最奇怪的动物。
或者即使长大了，也不要明白太多事情。
在思绪里神游，一瓶果汁出现在眼前。
“吃一点，中午应该还在路上，到达最近的市还需要两个小时，那个时候才能吃午饭。”
说着，乔阳又把一包康师傅妙芙扔到鱼小晰腿上。
很香很甜的奶油口味，很巧，是她喜欢吃的。
“谢谢。”鱼小晰将妙芙握在手里，不敢太用力，怕挤散了。
“我现在还不饿。”
乔阳趴在车门上，听她这样说，直接将手里的果汁拧开，递给她。
“不会也不渴？”
两个小时，她冬眠一样地动也没动一下，他快把后视镜看破了。
鱼小晰张嘴，谢字说了一半，直接被果汁瓶口堵了嘴。
“这个字我不想听！”
嗔怪地看他一眼，鱼小晰接过瓶子，喝了一小口。
哼了一声，乔阳绕过车头，跳上驾驶座，发动汽车继续赶路。
接下来的行程，乔阳开了广播，电台的男女主持人互相打屁调侃，隔一段时间就放首流行歌曲，很无聊，倒也应景。
天然，听说你可狠了。男主持人说。
啊？你怎么知道？女主持人假装讶异。
那天我去戏院，听保安说的。
哪个哪个保安？敢出卖我？
嘿，他告诉我，有一天你去看戏，在戏院里横躺着占四个座位，别人叫你起来，你却只哼哼两声不动地方。
怎么样？姐我够?吧？以后你也要小心点。
保安来了说：朋友够狠，哪条道上的？
我怎么回答的？
你咬牙切齿地回答：楼上过道摔下来的。
……
扑哧！鱼小晰忍不住笑出声，下意识捂住嘴巴，抬头，在后视镜里看到乔阳含笑的黑眸。
心悸……
抿着嘴把头转向一边，专心地观看蓝天白云，男女主持人的对话也听不进去了。
“跟我一起这么难受？”戏谑地说着，乔阳注视前方的路面，车速丝毫没有放缓。
“没有。”鱼小晰嘟起嘴巴。
不是难受，是手足无措。经历过昨晚，她没有办法坦然。
“说谎！”
“你想那么认为的话，随你吧。”
“待会儿想吃什么？”
他这话题跳得太快吧？鱼小晰转回头，后视镜里还是他带笑的眼睛，专注地与自己对视。忍不住抱怨。
“你开车不看路吗？很危险的。”
“危险这个词，我不会允许它发生在你身上！”
脸腾地红了。
从昨天早晨开始，他的话里都带了浓烈的侵略，让她无法招架。
覆盖她的坚硬外壳被他一次次撞击，出现裂纹。她那颗熔化的心就要流出来。
最近很容易害羞啊，小东西。
乔阳转回头，注视着前方的路面，进入市区车速受限的指示牌一闪而过，开始减速。
“想早点到吗？”
鱼小晰点点头。
“那吃快餐。”
在麦当劳解决了迟到的午餐，二人继续赶路。终于在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