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知道倒霉的事情远没有结束。

鱼小晰洗漱完毕，换上睡衣，打算睡一觉养养脆弱的神经，乔阳又打了电话来。

“下来！”他连个招呼都没打，接通电话就两个字。呼喝得鱼小晰莫名其妙。

咦了一声，是要她下楼吗？条件反射地她就来到窗前，果然他的车就在楼下趴着。

“让你下来没……听到？”乔阳的话里还夹了一个酒嗝。鱼小晰担心起来，急忙应了，再把衣服换回去，握着手机跑下楼。

车灯雪亮雪亮的，照出两道光柱，夜间的雾气飘飘渺渺从光间穿过。

鱼小晰喘着气跑到车前，见乔阳坐在车里，把脑袋搁在车门的窗框上，一脸傻笑地看着自己。走得近了，一股熏人的酒气。

“你喝了多少？”捂住鼻子皱眉说，鱼小晰的声音瓮声瓮气。

“不知道……不太多……。”乔阳依然直勾勾地盯着鱼小晰，说话都不很清楚了。

这是第二次见他喝醉。鱼小晰看看车里没有别人，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自己开车来的？”

“是啊。”乔阳咧开嘴，笑得相当得意，“我……厉害吧？”

而且又夹了一个酒嗝，喷出了他胃里混合物的味道，熏得鱼小晰退了一步。

用手扇去面前的浊气，鱼小晰开始生气。

“你不要命了！这么想去见阎王？！”酒驾啊！而且还醉成这样！

“别对我这么凶……”乔阳竟然嘟起了嘴巴，用鱼小晰上天入地也很难想象的语气跟她撒娇，“我想你了……”

被雷到了！鱼小晰浑身起了三层鸡皮疙瘩。

自从他们两人在一起之后，他是越来越能出人意表了。鱼小晰搓搓胳膊，伸手拉开车门，乔阳顺势将上半身压到她肩膀上，就像几十斤酒精腌制的生肉，重量跟味道都不怎么喜人。

鱼小晰奋力向上挺了挺身子，扛住他，严厉地说：“你下来，我送你回家。”

“不要嘛……”双臂环住鱼小晰单薄的身体，乔阳把硕大的头颅硬往她领子里面塞，嘴里碎碎念，“你就喜欢对我凶……我几时对你凶过？不公平……你赔我……”

我的上帝圣母老天爷，鱼小晰翻了无数个白眼，这男人喝醉怎么跟孙婷婷似的，酒品差得难以置信。用力推了推他猪一样重的身体，厉声警告：“听话一点儿！我送你回家。要不你就睡在车里，我也懒得理你！”

“就喜欢对我凶……”乔阳委屈地嘟囔着，身子倒是老实地从车座上下来。

身上的分量突然加倍，鱼小晰打了个趔趄忙扶住车身，乔阳还是半死一样压在她身上，铁球一样的脑袋搭在她肩窝里。

祸不单行祸不单行啊！

鱼小晰心里哀叹着。刚送走一个脑袋被门挤过的小爷，又来一个醉得五迷三道的大爷。

“你身上有钱吗？”鱼小晰拍拍乔阳的脸问。

“你摸摸……”乔阳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送。

那里又没有口袋！鱼小晰抽出手，伸进他裤兜里。还好，钱包还在。摸索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他那个地方，竟然倏地一下就挺起来了。

杀千刀的色鬼！

鱼小晰心里骂着，面上早红得一塌糊涂。

“我想你了，小晰……”带着十分不相符的娇嗔的沙哑嗓音，乔阳的手不老实地摸到鱼小晰的胸前，拉扯着就想探进去。吓得鱼小晰身子一颤，暴喝一声：“你给我老实点儿！”

那只手很安分地垂了下去，乔阳嘟囔着，带着委屈的哭腔。

“就知道对我凶……可是很难受啊……”

好在他喝醉了就变得很听话了。

鱼小晰松了口气，抬头找有没有出租车。

终于来了一辆。

如何费尽心力的把这个醉鬼弄回房间的过程不多做赘述了，总之想起来鱼小晰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什么里子面子都丢光了。等把他送到床上的时候，她也已经虚脱了。

好在这个家伙还算老实，脑袋一挨着枕头，真就睡上了。

把压在背上的那条铁臂掀开，鱼小晰爬下床，坐在地板上无奈地瞪着床上的男人。怎么喝成这样？他也算是挺能喝的，当初在酒吧打工，眼见他一晚上没停地喝，喝到天亮也没怎么样。搞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灌下去多少。

依着已有的经验，如果放任他这样睡到明天，他又得头疼。

鱼小晰看看时间，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便利店里会不会有豆芽。叹了口气，整理一下乱七八糟的衣服。她还是去试一下吧。

夏夜是凉爽湿润的，鱼小晰拿着买好的豆芽往回赶。路灯很亮，路上有一对情侣在散步，想是情到浓时，这么晚了也舍不得回去。看着他们，鱼小晰心里蓦得温暖，笑吟吟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她心里记挂着家里的那个，不知道他有没有吐。这份记挂牵肠挂肚，揪着心扯着肺，又让她感觉那样满足。一个人，能有一份牵挂的，就是一种幸福。其实，她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在他，却是奢望。

想到此，就觉得辛酸。甩去那些思想，鱼小晰决定继续糊涂吧，能到哪一天就到哪一天。实在到了自己忍不住的时候，就割断了它。

到现在为止，还割得断。

其实最自私的人是自己……

回到那间房子，乔阳睡得还算规矩，也吐了，但是吐在洗手间。

鱼小晰在厨房煮了解酒汤，晾到温度适宜了，她端着碗进去卧房内。

“乔阳，醒醒，喝了汤再睡。”鱼小晰拍拍乔阳的脸，叫他。

“起来起来起来！！”增大音量，又去拽他的胳膊。

痛苦地呻吟一声，乔阳终于被拉得坐了起来，揉着额头把脑袋甩了又甩，方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女孩。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第一句话道出了他现在基本清醒的事实。

看来醉得不是特别重。

鱼小晰把枕头垫在他身后，端着碗坐到床上，舀了一勺汤喂进他的口中。

“还不是被你逼着来的？”鱼小晰口气不善，嘟着嘴巴抱怨，“没事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这个味道还是久远记忆里的那种。她那个时候说这叫豆芽解酒汤，如果醉酒当晚喝了就不会头疼。乔阳任由她一勺一勺喂自己，默默地把她此时的样子印在脑海里。

一碗汤喝完，鱼小晰又抽出纸巾帮他擦擦嘴角，叹一口气，觉得心里的不满也随着这口气散出去了。把碗放到床头的桌上，鱼小晰摸摸乔阳的额头，轻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的小手依然带着点儿粗糙，不像许多女人那样绵软无骨，但是他只喜欢这种特别的触感，让他觉得温暖又心疼。闭上眼睛，低声答她：“头有点儿晕。”

“躺下睡吧，明天应该就好了。”鱼小晰放下手，起身欲将枕头从他身后抽出来，哪知乔阳迅速地把她搂进怀里。

“你……你干嘛？”鱼小晰紧张地喊。他现在不醉了，那可比醉着的他危险。

“我知道你不想，只是抱抱也不行？”乔阳小声地说着，很无奈的语气，身子扭转，把头埋进鱼小晰的小腹，直接把她当成枕头压实在床上。

“我现在很不舒服，不能温柔点儿？”

起初的紧张因为他真的很老实而放松了，鱼小晰靠在床头，看着肚子上这个刺猬头。他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只是发质太硬，依然根根竖起，看那毛刺刺的一片，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上去，随口就问他：“什么时候才能长成跟原来一样长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它们。”换来某人无理的回答。

“当初干嘛剪掉呢？还是原来的发型好看呢。”鱼小晰眯起眼睛回忆当初他的样子。

乔阳低声地笑：“你喜欢我就留长。”

“你的头，又不干我的事。”鱼小晰心里一喜，面上带着笑嘴里却不饶人。

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他的发，感觉那浓密的短发像调皮的小草，从指间倏倏滑过。

“小晰，给我做饭。”

乔阳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惹得鱼小晰愣了。

“你现在饿了？”

“不是。”

“那你什么意思？”难道还在醉着？

“我想吃你做的饭，每天都给我做，好不好？”

“你不是说我做饭很难吃？”

“是很难吃。”

哼了一声，鱼小晰的手摁在他脑袋上不动了。乔阳翻个身，看着鱼小晰的脸很认真地说：“如果你每天都给我做，我想我就吃习惯了。”

做了个鬼脸，鱼小晰用指头戳戳乔阳的鼻子：“想得美！”

因为她的俏皮，乔阳咧嘴笑了起来，才有了几分少年的神色。

他笑着说：“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鱼小晰柔柔地看着他，仿佛他们自一开始就这样融洽一般。

其实他的意思她怎么会不明白？到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因为意见的不统一而吵架相互指责。这许多日子以来，他在变，她也在变。

他们都学会了退一小步，为了对方。只因为越来越相互珍视……

“小晰……”乔阳抬起大手，摩挲着她脸颊细致柔滑的肌肤，声音轻轻地问她，“什么时候，你才能完全属于我？”

因着他这句话，鱼小晰轻轻地抿起饱满的嘴唇，几分为难。他要她怎么说呢？她不是不想，是不敢。只怕突破了最后那一步，她就彻底离不开了。

她想告诉他，虽然她很平凡，但是她的爱情也很珍贵，她只想能平平淡淡跟那个人一直到老。

她想给他两条路，要么跟她在一起，要么早点回英国结婚。

她又说不出口，她是个胆小鬼。他跟她是那么的不同，两个世界之间隔着比银河还宽的距离。她害怕说出来以后，就必须做出决定，现在，马上离开。

对他，她是这么的留恋，哪怕背负了满身的罪孽也想跟他多待几天。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她是要离开他的，也许是他的未婚妻再次出现的那天，也许，是他再也忍不下去的那天。

如今，她隐约看得到终点，还是固守着中间的海市蜃楼……不想爱上，但是好像已经爱上他了……

看着她那张小脸再次失去了神采，水亮的眸子里面，为难与伤感同时上演。乔阳叹了口气，又把脸埋进她柔软的小肚子内。

“别让我等太久……”他低声呢喃。

别让他等太久，真的别让他等太久，他也会怕。

怕等不及了，他会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