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这天利用外出采访的空隙来到音乐学院,她站在学院的大门口看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进去。她沿着那些熟悉的道路和树木径直往前走着,六月的清风吹绿了整个校园,所有的花草树木都生机勃勃地迎风招展着,就连那亘古不变的房屋也在这片生机盎然中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欢颜。
校园还是那个校园,但心境已大不一样。
梅落来到钢琴系,在楼下的花坛前就听到了二楼琴房里的琴声。梅落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有着远大目标的学生在刻苦练习,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梅落出神地听了一会儿,心绪渐渐在琴声中混乱,她突然觉得,当初自己决定放弃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宣告了一种背叛――那是自己对钢琴的背叛,就像寥秦对自己的背叛一样。如今,不管揣着何种心情想去拾起,钢琴那里恐怕都会有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中间。
梅落后退几步,仰起头寻找三楼靠东边的那个窗口。她一个窗口一个窗口数过去,当数到第七个时,她的目光停住了,梅落想象着那扇窗突然打开,然后一个神态悠远的中年男人走到窗前,他好像望着窗外摇动的树木,但梅落知道,那只是旁观者误解的一种假像,真实的情况是他常常越过他眼前的树木和建筑物看向一个遥无边际的远方,那里,可能有他一个永不陨落的梦。
这个一直在追梦的人就是梅落的钢琴指导老师尤老师。一想到尤教师的眼神,梅落就没法再前进一步,她犹豫再三,还是原路返回到了校门口,稍稍停留一会后,她就毅然向地铁口走去。
走进地铁,梅落才意识到又到了下班时间。梅落夹杂在人头汹涌的人流中缓缓蠕动着,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你推我挤,习惯了不绝于耳的嘈杂声,也习惯了在乘车时陷入一种思绪当中。只是,习惯并不代表接受,梅落似乎一直没有如预期的那样接受这种生活方式。本来对于一个只懂音乐的人来说,对于一个从幼儿园开始就在黑白键上过日子的人来说,她唯一习惯的应该是那88个琴键,琴键也许是有限的,但对于任何一双热爱音乐的手来说,琴键里有无限的生命,你可以弹奏出无穷无尽的音乐。或许,梅落是属于音乐的,就像寥秦一样。
从地铁出来,梅落没有回公司,而是去了那家落风酒吧。下班时间刚过,这会儿酒吧的人还很少。梅落推门进去后没有像上次一样在门口呆立,她竟然径直走到钢琴边,双手在空中徘徊再三,最后还是打开了琴盖。不过,她并没有坐下去,只是用手来回地抚摸琴键,在反复不停的动作中她终于不小心弹出了一音符,那是她的小指弹出的。听着这个由自己的手指发出的久违的音符,梅落忽然不由自主地坐在了琴凳上。她坐在那里,沉吟片刻后,就弹起那首好听的《小夜曲》,接着又弹《四小天鹅》,最后她弹了《梦幻曲》。不知为什么,今晚她能想到的全是小时候弹的一些曲子。弹完后她站起身,但没有立即离开,等她转身时她听到了一些没有规律但很热烈的掌声。
掌声最大的是从后面院子里传来的,那男人边鼓掌边走过来,一直走到梅落身边才停下。同时,坐在酒吧角落里有三个梅落熟悉的人,看到酒吧老板李斯毫不迟疑的脚步,其中一个女声说;“浪漫的故事就要发生了。”这是夏静的声音。听夏静这么一说,俩个男人的心同时都紧缩了一下。他们是苏遇和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