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和金巧在院中坐着,一直默不作声,听见众人来,又听见红杏和周围人的对话,便起身往大门跟前走,金巧上前,试图搀扶石氏,被石氏推开,金巧只得无奈地跟在后头,石氏到了大门跟前,示意金巧打开院门,金巧听从,抽开门闩,门吱呀一声开了,石氏上前,让金巧站在她后头,自己拿起拐杖在大门上敲了敲,脸上浮出笑意,说:“我昨晚梦见一汪清水,现在想想都亲切,一早上喜鹊又叫,原来是亲朋好友都来看我了,亲人来了我没听见,以为乌鸦叫呢,实在是怠慢了大家,别嫌地方小。”说着转身往院里走,红杏起身跟上,一边走一边骂道:“老不要脸的小不要脸的,做了下贱事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就不怕半夜鬼敲门,不怕遭雷击?”说着挺起大肚子直奔石氏,也不理金巧,石氏回头,依然面带微笑,“这不是老吴家的媳妇吗,肚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样吆五喝六的算什么意思?”红杏说:“你老卖货嘴还好意思说,你儿子长一颗蛋不会生育,你媳妇就嫁汉嫁了我们家永生,如今怀上了永生的种,一声不响连个说法也没有算什么意思,还反过来问我?”说着又指众人,“你们都给评评理,到底谁是谁非?”众人也不说话,只看热闹,金巧扭了头,吴氏抱住红杏的胳膊,嘴唇哆嗦不休,一句话也说不出,感到天旋地转。石氏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开口说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原本我这当老的不想和你这当小的理论,但既然你找上门来,我不说两句大家还以为我多么不是人,你到南庄才几天,不信你访一访问一问,我石婆子对不起村里哪个人,什么时候和人有过恩恩怨怨,今天你婆婆也在当面,不信你可以问问她,我媳妇怀了娃娃,就有人造谣生事,说我家石头怎么怎么了,说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谁的,好啊,你拿出证据来啊,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来,让人信服,你要拿不出证据,就是血口喷人,我看你怀了娃娃,肚子隆起,我都打心眼里为你们老吴家高兴,我媳妇好容易怀了娃娃,你们就不能替我高兴高兴,我一个寡妇,快四十才有了个儿子,儿子还小就没了爹,好容易养活大了,娶媳妇就盼能传宗接代,谁知命苦,身体一直不好,是有点问题,但并不影响生育啊,正常了,要有后了,可就有人看着心里不舒坦,非要生出个是非来看热闹,永生他妈,当时全村就你我两个寡妇,交情也要好,那一年义务劳动总动员,你我拼了命走在了人前,怕就怕没男人让人瞧不起,不就是为了让儿子不受人白眼吗,现在倒好,集体成了单干,当年集体时候的情谊一点也没有了,今天你拆我的台,明天我拆你的台,这样有什么好,金巧就是怀了石头的种,即便真怀了哪个王八羔子的种,我也认了,想闹事的都来,只要拿出证据,我给她磕头认罪。”石氏越说越激动,嘴角白沫积了一大堆,也不在意这些,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严厉的让人不由想起当年批斗的情景,吴氏肚子里憋着气,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众人听石氏这么一说,知道石氏的厉害,闹到最后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散了一大半,红杏见石氏理直气壮,心里气岔了,就在地上啐一口,“你们老的小的都给我听好了,等我有朝一日拿出证据来,到时候让你们吃老娘屙下的。”说完甩开吴氏的手,一个人快速走出院子,石氏说:“我这姓石的院子从来都是干净的,谁要敢说不干不净的话,小心我割了他的舌头。”石氏这样说,众人都走开,万氏说:“见好就收吧,太满了就溢出来了,你指桑骂槐,谁还愿意专门来你这阴曹地府?”石氏冷笑道:“我这就是阴司,你来了就别想走了,好戏还在后头呢,我不这样能有安稳日子过吗,我要和你一样有男人,干嘛还张口送气丢人现眼?”说着转身回屋,万氏说:“你这刀子嘴看来是没得改了,怪不得没男人,什么男人能受得了你的王法。”石氏说:“我怎么了我,老吴家的温和,不也死得没男人了,我没男人你高兴了,看见被人欺负你畅快了,今天这事关你什么屁事,你来了什么居心,看热闹还是挑拨是非?”万氏一听,说道:“哎哟哟,不得了了,看来真的好心没好报,我和老吴家的来找她媳妇,怕她找你的麻烦,反倒落了个好事的下场,真是狗咬吕洞宾啊。”一边说一边拧身走出院子,对站在院外的人挥手说:“快都散了吧,离开这阎王殿,说不定一会儿还要吃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