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蒙受横落的不白之冤（6）

父亲这一去就是10多天。这是父亲的人格受到极大侮辱的10多天！也是父亲的尊严受到严重侵犯的10多天！我后来得知，在这10多个日日夜夜里，父亲受尽不公、饱含悲苦，旧事前尘一起涌上他的心头。他左思右想，带着缠绵悱恻的心情，提笔写下既能表达自己凄苦和失落、又能坚定自己向往和人生的诗：

无言独坐草房前，仰望明月弯如钩。

思绪难平叹不尽，满腹怨恨罩心间。

冬去春来不可拒，冰雪消融总有期。

人生何惧风浪滚，我欲再起待后时。

在这10多天里，我的身心同样经受痛苦煎熬。我晚上放学回去后看不到父亲身影，总在心里惦记父亲。他究竟到县里哪家单位查帐？同去的有哪些人？以往父亲外出后总会托人带个口信给我，捎个平安回来，这次为什么杳如黄雀、丝毫音讯都没有？这段时间，晚上父亲没陪伴，用玉米秸秆编成的房门没安全感，总是觉得自己胆颤心惊、寂寞无奈。

因我不知道父亲此行到底去干什么，担心他会发生意外，大约过了一个星期左右，见父亲还是没回来，我就利用下午放学后时间，两次步行到4公里外的公社/革/委/会，想把事情的原委问明白。我所得到的粗暴回答是，这不是你们小孩能管的事，连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两次乘兴而去、失望而归的感受，更使我如坠云雾山中、迷雾团团，如履沼泽之地、欲坠岌岌，心里更加惦念父亲的冷暖和安危。

父亲总是没有确切消息，一走多日，杳无音讯，我的生活也陷入窘境。前几次，父亲遇到类似情况，每次都是3―5天就回来。父亲这次临走时，根本就不知道需要这么长时间，留给我的几元钱，一个星期左右已经用完。父亲的工资都锁在箱子里，从保障安全考虑，平时箱子上的钥匙都由他随身携带，家里又几乎没有存粮，他若再不及时回来，没有钱和粮食我可怎么生活呢？我想写信把情况告诉给母亲，让母亲寄些钱来，考虑到母亲知道详情后会为父亲担心，况且农村邮路又不顺畅，也许还没等母亲寄钱来，父亲就能回来。所以，我最终没给母亲写信。

那几天，我总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不定父亲今天就能回来。每天早晨的期盼和希望，到了晚间，总是变成每天的惆怅和失落。尤其是傍晚提前放学归来后，我倚靠在草房门旁，最害怕眺望暮色里不断下沉的夕阳，最害怕目睹天际边被残阳映得血红的愁云，最害怕看到晚间独守柴门时茕茕孑立的身影，最害怕瞥见草房煤油灯光映照出形影相吊的自己。在盼望和失望的心情相互交织中，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落寞和忧伤，我在内心呼唤着父亲，你究竟在何方？

面临缺钱和断粮带来的恐惧，在我感到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无可奈何之际，我只好到自己种的菜园地里挑些青菜，接连几天都是用青菜和着大米，烧成烂糊糊的菜饭充饥。当菜园地里能吃的青菜都吃完时，我就到附近的农民家去借粮食。早春时节，正是农民向“春荒缺粮期”的过渡阶段，就是家境好些的农民也不愿意借给我粮食。我只有靠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