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茶碗,轻啜一口茶水,曹锦瑟毫不避讳的瞪着双杏眼环顾伺立在厅堂内的几个丫鬟,有心向她们打听铭幽的喜好、究竟有几房姬妾,那些姬妾又到底如何,可又顾忌自己的身份,勉勉强强的将这念头生生压了下去。
“抱歉,刚刚有些杂事需要处理,所以来得晚了,让姑娘久等了。”铭幽步入厅内,礼貌的笑道。
“这样啊。”曹锦瑟对铭幽行了礼,坐下道,“我还担心,王爷大婚在即,是不是要避嫌,所以不便见我。”
倒没料到她说话如此直白,铭幽愣了一愣,摇头笑道:“怎么会。曹小姐,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递上兄长的名帖吧?”
曹锦瑟避而不答,另起话题道:“其实今日专程拜访王爷,主要是来给王爷道声喜。还有,上次从揽月楼回去之后,我仔细想了想,王爷当时恐怕已经看穿我是女扮男装的吧。”话语在此停顿,见铭幽不置可否,继续道,“既然当时已然知晓我是乔装改扮,却还与那李赛儿合起伙来取笑我,这便有些可恶了。”
“曹小姐今日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铭幽盯着她,闲闲道。
“不敢。”曹锦瑟的脸被他的目光灼烫,微微发红,忙装作喝水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其实,我应该给王爷道声歉才是。”
“哦。”尾音上扬,挑眉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曹家与陆家有些交情,这个,王爷您肯定知道吧。”
“嗯。”展开扇子,铭幽轻轻点头。
“我与您那位未过门的妻子,亦算得上是好姐妹,所以……”
“所以,曹小姐那日回去之后,将揽月楼之事告诉了陆家小姐?”铭幽泰然自若的接话道。
曹锦瑟点了点头,偷瞄铭幽,发现他并无不快,心中的忐忑略微平复。
“呵……”铭幽轻笑道,“孤王名声在外,自己也知道。就算你不将揽月楼之事告之陆家小姐,只怕陆小姐也会从别处听去。所以,曹小姐实在不必为此感到抱歉。”
“是吗。”曹锦瑟随口应道。想起陆蜻蛉那番话,咬了咬唇,横下心来,“我有几句话要跟王爷说,能否……”
铭幽立刻会意,抬手挥退了丫鬟。
待得丫鬟通通退下,曹锦瑟又突然羞窘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铭幽拿眼瞟着她,只觉她一时爽利一时羞涩的,颇为有趣。她不说话,他也默不做声,只静静喝茶。
过了许久,曹锦瑟才期期艾艾的开了口:“我……王爷觉得……我怎么样?”
忍着笑,迅速接口道:“很好。其实上次赛儿倒没有夸错你。你换上女装的确是艳若桃李,别有一番意趣。”
这样的轻薄之语,若换一个人说来,必是让人厌烦的纨绔腔调;可由铭幽嘴里说出,却是言语恳切,似是由衷夸赞,听得曹锦瑟心花怒放,胆子也大了起来,“其实,我来这里之前去见过蜻蛉姐,她跟我说,若能与我终生做姐妹,她会很开心……”
其实陆蜻蛉的原话是说,若有福气,能与她效仿娥皇、女英,做得终生的姐妹,她会异常开心。可这娥皇、女英暗指的共侍一夫,教她如何当着铭幽的面说出口。何况,她虽有心,却不敢确定铭幽也有这样的心思,所以,终是得来探探他的意思。
她的话的确出乎铭幽意料。一则是没有想到她会大胆至斯;二则是绝料不到,这里头居然还有陆蜻蛉的意思。看来,他这位即将过门的妻子倒是出乎意料的贤惠。能与曹家结亲,对铭幽来说也是有百利的事,他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曹恪与太子关系密切,若他在此时主动提出纳曹锦瑟为侧室,只怕会引起太子的猜忌,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曹锦瑟一脸紧张的等着他的回答,铭幽在心底计较许久,终于面带惋惜,沉声道:“其实,曹姑娘明艳动人、单纯可爱,自从上次一见,孤王也有些放不下。但是,孤王娶妻在即,已无此资格……”
“我不在乎这些……”曹锦瑟忙接口道,说到后来,声音已羞得低了许多,“所谓……名分……”
“可是孤王却不得不在乎。曹家也是世家,孤王怎忍得下心让你受此委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痛惜道,“叹只叹造化弄人,若能早些遇见小姐,或许今日便不会有此遗憾。是铭幽福薄,不能得小姐相伴,或许是上天对铭幽之前纵情声色的惩罚……”
“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曹锦瑟被他的话语打动,低声追问。
“句句真心。”铭幽肃着脸回答道。
“真的?”再次追问,曹锦瑟心里有了个大胆的念头。
铭幽朝她点头、点头再点头。
曹锦瑟心头一暖,道:“能得王爷几句真心话,锦瑟已经很满足了。总算这趟不是白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我就不打扰王爷了,我先告辞了。”
说完,站起身对铭幽福了一福。铭幽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点了点头。点头的瞬间,目光重又落在拜帖上,忍不住出声问道:“这张拜帖,可是陆家小姐教你递上的?”
曹锦瑟闻言,略微迟疑了下,回答道:“是。她说,这样你才会见我。”想了想,又道,“蜻蛉姐是个好女子,王爷莫要亏待了她。”
“这个……”铭幽故意答得迟缓,似乎是因为受了她的拜托而不得不应下,“……自然。”
目送曹锦瑟远去,铭幽用扇子敲击桌上的拜帖,低喃道:“陆蜻蛉。”
忍不住冷笑,看来他娶了个了不得的妻子,人还未过门,就找人来试探他。再想到刚才曹锦瑟离去时对他的嘱咐,不由摇头,这个陆蜻蛉还真够厉害的,利用了曹锦瑟,还能让曹锦瑟对她如此维护。这样看来,这个陆蜻蛉应该会是个好帮手。
“你不吃一点吗?”巫鹰摸出铜钱放置桌面,例行公事般问了句雅鱼。
雅鱼呆呆坐在一旁,眼神涣散,对巫鹰的问话,犹似未闻。
“走吧。”巫鹰起身朝楼上的厢房走去,雅鱼机械的跟着他同去。
从安葬完欧家上下开始,雅鱼就一直保持这样偶尔吃喝、偶尔说话,仿若行尸走肉般的样子,跟随巫鹰离开了小镇。
进了厢房,巫鹰推开雕花木窗,回头看雅鱼乖乖的坐了下来,自己步到床边,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里面的药丸直接服下。
“你要去哪里?”安静许久的雅鱼终于开了口。
“去河间。”巫鹰一边收着瓷瓶,一边答道,“我身上的毒虽不致命,但这是慢性毒药,若放任不管,终有一日,我的内脏会被毒血侵蚀,到时就回天乏力了。听说,河间那边盛产草药,我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根除此毒的药。”
“我要去胶东。”雅鱼回头看着他,涣散的眼神重新聚拢,盈满仇恨,“我的爹娘不能白死。”
“我想,前辈更愿意你活得自在,而不是被仇恨束缚。”巫鹰尝试着劝她放弃。
“不可能自在的。”雅鱼摇头道,“这是扎进心里的一根刺,不拔出来永远不会自在。”
轩辕靖,轩辕靖,为什么偏偏是他?!雅鱼无数次在心底追问。爱也好、恨也罢,情感如丝絮绕来绕去,将她与轩辕靖越缠越紧,她只想要彻底斩断与他的羁绊。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既放不下,我也无话可说。那么明日,我们就各走各路吧。”巫鹰并不愿卷入别人的爱恨情仇里,他自己的已经够烦人,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为别人分担。
“好。”雅鱼也不愿将无辜的人卷入自己的仇恨。
作者题外话:好吧,我承认,这一段把铭幽写得有点渣,或许是很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