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与韩兴军队的击鼓声相对应,五百飞驰而来的成廉部骑兵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吼叫声,那声音如虎吟狼嚎,在众人面前排成整齐的锲形阵形的骑兵队仿佛成千头饿狼般向众人扑来。
而骑兵队的前部正是吕布手下骑兵大将成廉,满脸横肉的他没带头盔,露出头发剃得精光的脑袋,手持流星锤,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用充满杀戮**的眼神盯着在他眼中如猪羊一般的三千曹军――昨天在东郡旧城的屠杀还让他意犹未尽,他渴望杀戮这些还有点反抗能力的男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得到一点快感。
成廉的五百轻骑是吕布的骑兵大军中主要用于追击、掠夺、袭扰的部队,此次韩兴进入吕布军的包围圈,成廉的部队则被安排迂回到曹军的退路上,待吕布的重装骑兵将韩兴的人马击溃后,就由成廉队负责追击。这也是吕布军的惯用战术之一,实际上骑兵部队取得最大战果的时期不是在冲阵攻坚之时,而是在追击败退的敌军时,所以成廉的轻骑部队是吕布军中斩获最多的部队,这五百人个个手上至少有几条军人的命,被他们残害的平民百姓更不知有多少。
正因如此,当这五百屠夫齐齐冲锋而来的时候,那扑面而来的杀气令韩兴军前部的娄克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怎麽办?也许现在倒戈还来得及,可是……娄克冷汗淋漓,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旁边骑在马上的韩兴,汗浸浸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一丈大刀,心里盘算着当两军兵马将相交时,自己要不要趁他不注意给他脑后一刀,在阵前斩杀这曹军大将再倒戈投靠吕布。
他的眼光刚一触及韩兴,就正好撞见韩兴的眼神,此时韩兴的眼光如两把利剑,直插入娄克的内心中,仿佛娄克心中阴险的想法早已被他洞悉。心虚的娄克浑身一颤,但见韩兴将左一文字对着他一指,娄克心中顿时一片寒冷:难道他已经察觉到了我想反叛?!
“子诚!汝父常在主公面前夸汝忠勇果敢,韩某观之,果不虚此言也(确实胆子够大,够狠,装得也够像)!成廉凶猛,子诚务必小心!”却不料,韩兴却说出这样的话来。
父亲!父亲真地是这麽说我的吗?!娄克心头不禁一热,这段时间以来,年少的他作为一只来自他乡的人马统领,一直处于被忽视、被怀疑的境地。于是他才产了投敌的想法。可没想到不经常见面,对自己很严厉的父亲竟然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还有韩兴将军,他看自己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充满信任,娄克心中第一次对这个他又怕又恨的韩兴产生了好感。
“韩将军请放心!子诚绝不后退半步!”娄克大喊道,这一次他再也不是装模作样,而是发自内心的呐喊。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士为知己者死”。娄克的部下从娄克的喊声中第一次感觉到不经事的少将军突然长大了,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兴奋得齐声大喊呼应。
“杀!”面对已经冲进弓箭手射程的成廉的骑兵队,这群来自荆襄之地的汉子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被前部娄克队的激情点燃,后排的其余曹军各队纷纷不示弱地发出怒吼声,三千本来士气低落到极点的曹军的血性突然被引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在众人头顶上盘旋的乌鸦群们四散奔逃。
“弓弩手!射击!”后排的朱灵一声令下,后排以及两翼的曹军弓弩手纷纷开火,如飞蝗般的弓矢狠狠地砸在成廉的骑兵群中,虽然韩兴军队的弓弩手的水准不高,但成廉的骑兵由于常年用于追击敌人,而不是攻坚,人马配备的护甲较薄弱,两通射击下来,竟也被放翻了数十骑。
“他***还真有意思!”见折了几十个兄弟,成廉心中既激动又纳闷,他激动的是对方的抵抗如此激烈,有反抗才有快感,这场战斗肯定很过瘾;他纳闷的是对方的军力原比传令官报告的强很多,不像是一帮不需要吕布主公亲自动手就可以解决的乌合之众。
但这时,成廉马已到曹军军前,他来不及细想,怪目圆睁,手上的流星锤挥出,一下连人带盾将几名曹军击飞,娄克队的阵形顿时被强行撞开了一个口子,紧接着成廉的骑兵先锋一队队从这个口子冲突进去,在曹军的阵形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莫不血肉横飞。
自东汉桓、灵二帝以来,汉军武备松驰,训练水平江河日下,像曹军大多来自中原农耕之地,因为骑兵稀少,军中会骑马的人本来就不多,更不消说如何克制骑兵。所以面对吕布军西凉铁骑成群结队的突袭,大多数汉人军队根本上就是束手无策。而中国古代军事战术上直到宋代都缺乏有效的步兵对抗骑兵的战术。虽然韩兴以及那些日本鬼子的出现让这一状况会得到改变,但很明显不是在现在。
娄克队很快就被成廉的第一个百人队突破了防线,成廉的骑兵十人一队,将娄克队分割、个个击破。然而娄克队的抵抗却出乎韩兴意料外地顽强,被冲散的娄克的部下在娄克死战不退的怒吼声中各自聚在一起,和成廉的骑兵队厮杀在一起。战局一时竟然陷入僵持阶段。成廉令旗一挥,第二个,第三个百人队紧跟着冲了上来。
娄克队在敌军的压力下渐渐不支,伤亡在迅速增加。
第一道防线崩溃在即!看着成廉骑兵锐不可挡的气势,后面的朱灵本来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渐渐多了许多恐惧的成份。娄克队一旦崩溃,他的一千河北兵估计很难承受起娄克败兵和气势如虹的成廉骑兵队的双重冲击。
怎麽办?这个时候朱灵也开始怀疑自己起来,他下意识地侧身去看那个他自认为军略不及自己的韩兴,希望能从他身上找到点什麽。
这时先前已经退到他旁边的韩兴也正看着他。韩兴意味深长地对朱灵说:“主公常说,文博此人用兵沉稳有余,勇猛不足,可为守阵之将!子诚若败,兴唯有倚仗文博兄长矣!”
曹操主公真地这麽说我的!?朱灵心中先一愣,但他很快就明白这多半是韩兴个人杜撰之辞――他可不是娄克那麽好骗的人。
但看韩兴的眼神,严厉中带着真诚,这样的评价竟是来自他的肺腑之言,而且这“沉稳有余,勇猛不足”的评价朱灵自己也是非常认同。朱灵心中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原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我,自己一心想取而代之的对手竟然却是自己的知己!
我今天不能让他战败!朱灵心中突然涌起这样一种冲动。
“子诚部万不可退,一退则军心必乱!形势紧急!朱某愿去救娄克!”朱灵毅然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好!正合我意!这家伙果然水平很高!韩兴心中暗喜,刚想令其出阵,又迟疑了起来。
朱灵队可是韩兴军的中坚,朱灵队一动,韩兴就只剩下平山河的两百人了,而对方成廉这边也还有两百骑兵在后面未动,这两百人再压上去,若朱灵队已经处于混战中恐怕也抵挡不住,朱灵队若败,则全军必败。韩兴不想让自己最后的两百亲兵去当最后一根稻草,而且如果朱灵和娄克都已经抵挡不住了,即使是将他们投入战场估计也无济于事。
韩兴刚在犹豫,前面只听咔嚓一声,娄克队的军旗被成廉的骑兵一斧砍倒,所有人都意识到娄克队看来已经完蛋了。
就在所有曹军将士心中一片黑暗中时,那娄克的军旗居然再次被人举了起来,耳边传来娄克及其部下不屈的杀喊声,仿佛一道冲破阴霾的阳光再次点燃了曹军将士的信心。在前方的战线中,浑身是血的娄克用自己的身子支撑起“娄”字军旗,半昏迷状态中的他嘴上重复着一句话:“父亲大人,韩将军,子诚绝不后退!”
“韩将军,请让我们出战吧!”朱灵、平山河、山县义信以及其它曹军将领纷纷请求出战。在那个民风远比现代纯朴的时代,娄克的英勇顽强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从自己虚伪、凶残不仁的面具下发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羞耻心、荣誉感、以及属于男人的那颗勇敢的心。
即使我们是一群垃圾,我们也要像男人一样去战斗,有尊严地去死!所有人心中都在呐喊。
韩兴决不会想到自己故意哄骗娄克的一句话,竟然真地让这个他眼中的不经事的小孩子变成了此时军中最忠勇的战将,甚至战局都会因为他而改变。而他更吃惊的是那些不久前阴险无耻的各部将领们此时竟然个个洗心革面似地成了一群顶天立地的好汉。
人类,即使是在乱世,都是有良心的!韩兴心中叫好,他的心也不禁被娄克以及这些人所感动,他伸出手,似乎要发出出阵的号令。
“诸军各据其位!不得妄动!”韩兴的手果断地一挥,发出了斩钉截铁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