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气,嘟囔,起身溜达,趴在窗口,又坐回沙发。我有些高兴了,我觉得这回我确实到了地儿了。
我说,楚洁,咱们出去走走?
她抬头看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们就出门了。
一下楼,我直扑小卖部买了瓶带冰碴的冰镇啤酒,连喝两大口,将从嘴到胃火辣辣的二锅头味冲洗一光,我顿感浑身释然,有一种身处美丽新世界的良好感觉。
我为楚洁买了根红果冰棍。
我们沿着院里的林荫道散步。我拎着冻手的啤酒,感到周身凉爽且景色宜人。不远处,有带红箍的居委会老太太坐在小马扎上拎着大蒲扇扎堆聊天,她们神色诡秘地向我俩这边张望,我看她们两眼,她们慌忙将目光移开。
我跟楚洁走出大院,走进繁华的大都市中去了。
17
楚洁的情绪不知何时高涨了起来。起先我们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后来赶上比较空的公共汽车就坐几站,就这么着我们到了城市的另一边。
我记得在东四的一家小饭馆里,楚洁坐在我的对面,时常欢快地笑。我又喝多了,现在只能记得如下的一些片段:
我们坐临窗。傍晚下班的自行车流在夕阳的蒸烤下从我们身边涌过。
后来天黑了。但因为是商业区,外面依然人声鼎沸。
有年轻的暴发户手持砖头般的大哥大偕浓妆女郎三五成群拥进这家饭馆。
大约我向楚洁讲述了我的恋爱史。
她在我的追问下告诉我她中学时代一段似是而非的单相思。
她屡次强调少喝点少喝点多吃饭多吃菜。我告诉她以后一定少喝但今天应该庆祝难道你不愿意干一杯吗?
我诚恳热切地举起酒杯直视她。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愿意。
后来我又说,为了相逢――一杯。
为了野三坡――一杯。
为了刘明盛立国――一杯。
难道就不为了李泉吗?又一杯。
于是她也喝多了。
我说难道你不说点什么?
她两眼放光兴高采烈地想了想。为了戒酒!她笑嘻嘻地说。
好!我与她碰杯,并且为这个一般般的幽默我们大笑。
后来我们挪到了外面,挪到了挂满彩灯的槐树下。
大约在深夜,我们俩坐在马路牙子上了。那个地方肯定远离饭馆,八成是东三环一类的地方,宽阔的马路上只有稀疏的车辆,无一行人。
后来又走了很远的路,在某个立交桥下有小吃摊,她要了两碗馄饨一瓶啤酒,于是我啤酒就馄饨,继续喝。我喝着喝着想起自己无钱的窘境,想起近日来每次都是楚洁美滋滋地慷慨结账,望着她在我旁边专心致志吃馄饨的憨态,我竟然眼中涌满泪水。我扭过头去,远处的霓虹灯一片模糊,我一边喝酒一边念叨着妈的妈的妈的……身心陷入某种落难秀才、世不容我、有心报国、无力救美、举家赊粥、顶风前行诸如此类自卑自怜自我悲壮之中。
天亮时,我又笑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将她送到她的家门口,她说趁父母未醒之前偷偷潜回正好。我开玩笑说我要上去,她说这太危险。在此之前,我拉着她的手,和她抱了抱。在我心目中一向仅仅是“熟识”的楚洁此刻与我肌肤相亲,让我觉得还是有些突然和陌生。那大概是一个星期日的早晨,虽然阳光明媚但早起的人很少,楼区中空空荡荡。这是一个绿化得不错的小区,花坛中的鲜花在晨风中静静盛开。
后来我打车回家,倒头大睡。下午醒来发现脚上起了两个血泡,腿上还有些擦伤,浑身巨累,好像进行了一夜的急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