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结也不像他们那样,她说。
她让我那口酒差点噎着。
有一次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她终于与我口径一致了:不结!咱就不结!她说。
为不结婚干杯!我说。
干杯!她说。
我们一饮而尽。
她那天喝得大醉。在醉中她继续大骂婚姻:不……结!结……他妈……什么婚哪!
她连脏话都说出来了。我觉出不对了,她骂得不真诚。而且为了套她发此毒誓,我一会得搀她回去,不值。我就说,其实我也不是特别讨厌结婚,或许,有的婚姻……
不……结!我不结!她打断我,一头趴在酒桌上,睡着了。
那时,我已习惯跟她在酒馆里对坐聊天了,她先醉去,弄得我很没趣,通常都是我先醉。
后来我不怎么大骂结婚了,因为我每次的大骂她都能巧妙地化解,她的最后一招就是将自己灌醉与我共同痛骂。
我改变了战略,我采取不严肃的态度跟她一起憧憬我们那美好的婚姻。我对她描述我们如何订婚,如何互送戒指,是穿婚纱还是披红袄,蜜月如何大干,为了多要孩子如何必须出国,以及如何过纸婚、木婚、铁婚、铜婚以至银婚、金婚、钻石婚……如何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至太爷爷太奶奶,以至合葬,火化后就把骨灰掺和到一块堆撒到拒马河畔野三坡――那我们相识的地方……我嬉皮笑脸地说得唾沫星子乱溅,此刻的楚洁坐在我的对面手里握着杯啤酒已是脸色铁青。
啊呸!我才不跟你结婚呢!她恨恨地大骂一声扭脸看窗外去了。
我眯眯笑着点起根烟,可心里觉得还是不对。
哎哎,楚洁,我跟你开玩笑呢!我拨拉她肩膀,她死活不掉过头来,我发现她流了两行眼泪,我只能招呼:老板,来几张餐巾纸……
这同样让我觉得很没趣。何苦来呢?
总之,我与楚洁的关系就是这样,从一开始我就想将这种关系导入歧途,导入我认为的一种新型,但我始终无所作为,毫无建树。
从那个炎热的夏天午后她抱着我的腰开始,我那时没说什么我今后似乎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并非我慑于贞操观的压力,这压力有,也就是那么一点点。
关键是,我,没词。
我不能接受,我也不能拒绝。
我不愿接受,我也不愿拒绝。
我单腿着地,单手搂肩,从那个炎热的午后,我似乎就注定要将这个难拿的姿势保持下去了。
我似乎有一个理想的恋爱模式,它的结局大概是这样的――
男:要分手了。
女:是啊,我们分别把这段日子留在记忆里好好保存吧。
男: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我会时常回味起这一段的。
女:无论碰上谁但你只有一个。
男:是啊,只有分手你才会永远年轻。我一想到你会变成老太婆就痛不欲生。只有分手。
女:我也不能容忍世俗生活对你的侵蚀,迫害,想到你将在俗人堆儿里像俗人一样干着那些俗事:挣钱,娶妻生子,拎着菜篮子在菜市场转悠,讨价还价――我简直不敢想,一有这念头我就不寒而栗!分手吧,只有分手你才不会那样!
男:让我再看你一眼。
女:(抽泣或眼圈红了)人生真残酷。
男:是啊,别太难过了。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将来回想起这一段生活,我会欣慰的。这对我就足够了。我的生活再琐碎平庸我都能够忍受,我不能忍受的是,有一天你会七老八十的那副样子。老眼昏花满脸皱纹,牙掉得没剩几颗一天到晚只吃流食,弄得衣服上星星点点的粥嘎巴儿,万一你还像现在这么臭美再把一头白发染得黑油油泛着醒目的亮光让人背后说你老来俏老不要脸我还真不如死了,我无法面对,我会觉得人生不仅毫无意义而且令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