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根此刻的心境是不言而喻的,他急切地想知道金锁此行的目地何在。既然这个人没有死,那他就是水香的合法丈夫,如果他是有备而来那麻烦可就大了。为了一探虚实,他凑到尕娃子跟前:“尕哥,这大过年的,别再闹出啥事来,先听***说些啥咱再作打算不迟。”
“也好。” 尕娃子心想,这会儿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小根。
为了掩人耳目,二人带着金锁来到大队部,一进办公室的门,尕娃子就怒气冲冲地薅住金锁的脖领子,说:“你是专挑大过年的日子,恶心老子来了是不是?”
“我可没那个意思,尕哥。”金锁早成了一滩烂泥。
“那你究竟干啥来了?”
“我来给你们拜个年。”
“你***不说实话是不是?”尕娃子随手提溜起一根木棍。
“尕哥,尕哥,你别动气,求求你救我一命,我如今连条狗都不如了。 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水香,让她遭了那么多罪。话说一日夫妻还有百日恩呢,现如今我废人一个,她不能就这么撇下我不管呀。”说话的当口,金锁留意着小根,从口吻及神色上推断,这个人似乎与尕娃子一家有些什么瓜葛,说不准就是……假如所料不错的话,那自己今天一定会有意外之喜。
“噢!这会儿腿瘸了,没地方吃喝了,你想起水香来了?早干啥去了你。对不住了,你到甘肃找水香去吧,她早在半年前就回老家了。”
“好歹我们也是扯过结婚证的,她不能这么绝情吧。尕哥,你不让我们夫妻见面,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反正我如今也没地方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根怒目而视。
从小根的神情上,金锁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推断,他心里立刻有了底。于是一个新的想法就此产生,他晃悠几下瘸腿说:“尕哥,看今天这个阵势,你们是不打算让我进门了?”
“蹬鼻子你还上脸呢,告诉你姓金的,若不是看你是个残疾人,我让你今天出不了这个门。”
“好,不让进就不让进吧。不过,大老远的来一趟我也不容易,你们不能就这么打发了我吧?这位兄弟你说呢?”金锁亮出了杀手锏。
看来这个金锁是什么都知道了,若任由他这么闹腾下去,后果将不堪设想。小根沉不住气了:“明人不做暗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金锁脸上露出一丝赌徒的狡黠,他没有答话,而是轻轻捻了几下手指。
“我要是给你呢?”尕娃子实在懒得跟这个无赖纠缠。
“好说,好说,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金锁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那你得留下一样东西。”
“你要我留下啥东西?”金锁下意识的后退两步,他以为尕娃子又要动粗。
“你要还有一点人味,就别再来祸害人,我要你麻利利地和水香把婚离了。”
金锁松了一口气:“你把二百块钱拍在这里,我立马给你写离婚书。”
“我把你个狗……”小根忍无可忍了,他挥起拳头就要往上扑。尕娃子一个健步上去把小根挡在身后。然后从腰间拽下一串钥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抓出一沓钞票往桌子上一摔,指着金锁的鼻子说:“赶紧给我写,写完了立马给我滚出骆驼湾去。”
金锁眼前一亮,他迅速写下一纸文书,心满意足地揣上二百块钱走了。两个男人望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出村口,这才如释重负地长长嘘了一口气。
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天夜里小根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水香。水香听罢默不作声,脱了衣服倒头便睡。小根莫名其妙地发了半天楞。
约摸到了后半夜,小根被一阵呜呜嘤嘤的哭泣声惊醒,他翻身坐起来,看见水香早哭成了泪人,连枕巾都洇湿了一大片。
小根嘴上没说啥,心里可就窝上火了 。看到水香唏嘘不止,他终于压不住火了:“你要是心里还惦记着那个人,那也好办,你不用哭哭叽叽的磨不开面子,我立马卷铺盖走人就是了,反正你们是原配,我走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听小根这么说,就知道丈夫误会了自己,水香从背后紧紧搂住小根,说:“你想到哪里去了,小根,这辈子我生是你杨家的人,死是你杨家的鬼。”
“那你深更半夜嚎个啥丧吗?”
“你是不知道呀!小根,那是一条记吃不记打的狗,二百块钱就想把他打发了?想你都别想。他还会来的,钱输光了就该来了,你记住我说的话。”
“下回他要敢来,看我锤不扁他。”一想起金锁那副泼皮相,小根就一肚子的火。
水香思谋片刻,斩钉截铁地说:“惹不起咱躲得起,走!咱走得远远的。”
“你胡咧咧个啥呢?冰天雪地的,你又挺个大肚子,咱能往哪儿去?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小根,我一直没跟你提起过,沙湾有我一个老叔,他一个人支应着一家药铺,如今他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了,就一直想让我过去帮把手。其实我也想过去,可学校里就我一个老师,我走了娃娃们就没人教了,所以就这样一直拖了下来。话说眼不见心不烦,小根,咱不如远走高飞,也省得再给姐夫他们添麻烦。”
“走就走,怕个啥,树挪死人挪活,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只是这么大的事,咱总得跟哥哥他们商量一下吧?”
水香把脸贴在丈夫坚实的脊背上,心里踏实了许多: “没啥好商量的,打个招呼就行,走不走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只要你没意见就行。”
主意拿定,正月十五一过,小俩口就起程前往沙湾了。
刚落脚不几天,一封家书就到了,姐姐在信中说,金锁又来了。不过,这一回,家里的黑狗呲牙咧嘴的就没让他进村。
“怎么样?我说啥来着。”水香说。
“人活到这个份上,还不如一头撞死去。”小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