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房门猛地被踹开,正在专心整理治疗方案的郭明达吓了一大跳,他吃惊地地抬起头来。
一个敞胸露怀的大胡子,迈着八字步走过来,凶巴巴地质问:“你是院长?”
“我是。您有什么……”话还未说完,那个莽汉上来揪住郭明达的衣襟,噗嗤就是一记老拳。拳头正中郭明达的鼻梁,他咚咚咚地倒退几步,一股殷红的鲜血霎时从鼻孔里流下来。
“瞎怂货,吃人饭不干人事的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有没有这么价干事情的,刚才还好好一个人,屁大的功夫就成这个样子了。”大胡子满嘴喷着唾沫星子,像提溜小鸡似的提溜起郭明达就往外走。人们呼啦闪开一条道,只见走廊里缺胳膊少腿的破旧椅子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伙子。
不知是谁递过来一团棉球,郭明达接过棉球赶紧塞进鼻孔,当翻开那人紧闭的双眼,他心里忽悠一沉,赶紧说:“快,快,快送急救室。”
小伙子被抬进了急救室,经过一阵紧张的抢救,总算转危为安了。@本章节孤独手打 www.ShouDa8.Com@郭明达洗一把满是血污的脸,从急救室走出来,他的肺几乎都要气炸了。多么荒唐的一次医疗事故呀,护士居然忘了给患者做皮试,就直接注射了青霉素。幸亏抢救及时,要是再晚上那么几分钟,小伙子的性命怕就保不住了。
“咋样?我兄弟还有气没有?”守侯在急救室门口的大胡子没好气地问。
“你就放心吧,已经没事了。”郭明达这时才觉出额头上火辣辣的疼。
“院长,你不要见怪,我也是一时糊涂,改天我摆桌子给你赔罪。”大胡子拉住郭明达的手,一个劲地抖起来。假如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也许就没这么客气了。
这边刚按下葫芦,那边又翻起了瓢,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披头散发的妇女,扑通一声就跪倒在面前。
“老姐姐,有话好好说,您这是干什么?”余怒未消的郭明达一脸茫然。
妇女鸡啄米似的连连磕着头说:“院长,我的巴郎子(哈萨克语:孩子)救一下吧。”
“您快别这样,起来,孩子怎么了?”郭明达想搀扶起妇女,可妇女死活就是不肯站起来。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汉,怒冲冲地挤上前来帮腔:“你自己看不见嘛,这娃娃浑身烫得跟火球一样,都来了五天了,死活就说没有床位,那边的高干病房空空的,硬是不让住呀。噢!当官的是人,我们穷老百姓就不是人了?”
“梁主任,这是怎么回事?”郭明达勃然作色。这个一向沉稳的人,近来真有些坐不住了。
“你叫我咋办?一共就那么几张床位,高干病房是空着,可她掏得起住院费吗?嗨!其实我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反正你是院长,你怎么说我怎么办就是了。”梁主任将了郭明达一军。
“人命关天,就先住高干病房。你马上去办,就说是我说的。”
“住院费按什么标准收?”
“你就赶紧吧!我的爷,别的事后面再说。”
上班还没几日,诸如此类的闹心事,成堆成堆摆在了郭明达的面前。医院机构臃肿,入不敷出,就连交电费的钱都没有,电厂三天两头来找麻烦,这边正做着手术呢,那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咔嚓一声就拉闸断电。一个二百多人的医院,光行政后勤人员就有将近一半,还尽是扯扯秧的根,不是这个的大姨子,就是那个的小舅子,哪个你还都动不得。在郭明达眼里,整个医院就像一辆严重超载的破车,歪歪扭扭眼看就要散架了,你却不能让它停下来。他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问题。
拖着沉重的双腿,郭明达推开自家的房门,屋里阴暗潮湿,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搬进来之前,这里曾是医院堆放杂物的库房。医院原本有一幢小楼,是专为老院长盖的,老院长回原籍之后,小院似乎理应由现任院长住,可院里住房实在紧张,郭明达不忍搬进去。于是,他让总务科将小楼一分为三,分给了急需住房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