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追慢赶四十分钟，马如民进了宾馆二楼会议室，看见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副职人人正襟危坐。他一进屋气氛就活跃了，都指指戳戳嬉笑他。大家全是西装革履，再看看他一身行头，灰夹克皱皱巴巴，一只袖口卷到胳膊肘；裤子脏不要紧，别挂那么多泥点子呀。往小了说，个人形象欠佳；往大了讲，起码是对考察组缺乏应有的尊重。年已六十马上下岗的人大刘副主任琢磨出点门道，指着他的泥点子打趣，头两句是歌词儿：“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老弟有作秀之嫌啊。故意给考察组展现马副县长勤政之状态？嘿嘿，有意思，想升迁？”

“扯淡，”马如民说。他跟刘副主任常开玩笑，轻了重了无所谓。“老兄狗嘴里吐不出好象牙。你今天，就是我明天，功德圆满干完这届就算烧高香了。我想升迁，那是回家抱隔辈人，给我孙子当孙子。”

玩笑了几句，马如民找组织部同志，能不能他先谈，着急回良种场。组织部同志摇头，要按程序来，先从县委人大班子谈起。他又扫了一眼四周，两套班子十四个副职，这得谈到猴年马月。拉开时间挡，分期分批谈，起码不耽误事。允许兴师动众，无法原谅考虑不周。没法子，耐心等呗。没心思与人插科打诨，他到窗前凝眸沉思，琢磨待会儿如何与小齐周旋。隔窗发现了秘密，李东的奥迪停在院里。咦，司机说他昨晚陪考察组领导喝大了，怎么在这儿？马如民下楼奔向奥迪，拉开车门，司机正学唱碟片，的《中国话》，有滋有味的：板凳长扁担宽；哥哥说宽宽的河，弟弟说白白的鹅。“李县长在哪儿？”马如民一脸凝重。司机含着绕口令，干笑不出声。马如民关了碟片机，“告诉我！”躲不过去了，司机指了下小康村餐厅。

小康村餐厅专为四套班子开设，极具私密性。问题是这个点了还喝酒，什么重要客人？马如民拔腿进楼，老远听见李东吆喝声。他没贸然闯入，让服务员去叫。李东晃着酒杯出来，问服务员：“什么重要客人，正喝酒哪，谁呀？”角落里闪出马如民，李东腔口特冲，“你找我有事？知道嘛，你现在应该在大梁村！”

“抱歉，确实需要汇报。”马如民扮出无奈的样子，为自己搅了李东的酒兴做遮掩。然后说，“关于土地――”

刚开口被人打断了。“县长啊，”单间出来个打扮妖冶、挺着大胸脯的半老徐娘。娇滴滴靠近李东，“张总等着敬你酒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