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打个愣怔。刚才有电话说老五给抓起来，他将信将疑，这下有准了。昨晚老五和他合计，今天甭管上访那边出啥事，人都在地里等老五回来。老五被抓了，往下的事情咋办。三爷没了准谱，恳求马如民放人。马如民提条件，除非你们马上从地里消失。三爷跟马如民咬耳朵，地里的人都听老五的，不放老五，他们不走。马如民考虑了一会儿，驱散人群要紧，不能失信小齐，他给公安局长打电话，放了五叔。局长很是诧异，刚签完字，行政拘留马三拴十天，墨迹未干就朝令夕改，显得过于儿戏了。马如民说且慢，笔下留人。现场留下唐文，他风风火火赶到县城看守所羁押室。

马如民一边与公安局长匆匆往羁押室走，一边晓以利害，这样那样一番。局长说马副县长有令，只能照办，就是有点游戏法律。马如民说大局为重，两害取其轻。隔着铁窗看见蹲在角落里的五叔，铁门吱扭一响，局长按照事先安排在门口宣布：“马三拴，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法，行政拘留你十天！”

“啥？”五叔眼珠子直了，咧着嘴说，“哎呀，我要见大民子。不不不，马副县长。”进来以后他就悔青了肠子，纳闷自己吃了老虎豹子胆，敢踢县政府电动门？唉，没他妈掌握好火候，闹出格了。跟土坷垃打了一辈子交道，老了老了却蹲大牢，丢人啊。还不知三爷那边啥爷爷奶奶样儿哪，万盼着那帮愣头青可别再闹出圈，一出圈就麻烦啦。他求局长，“我是马副县长的叔，让他来。”

马如民现身门口：“找我干啥？”

“哎呦大民子，真把叔关起来？”

“犯法就得关。”

“踢下电动门，至于吗？”

“冲你这态度，再多关十天。”

“啥叫态度。”

“劝走地里的人，承包费必须交。”

“行，听你的。”

五叔上车以后窃喜，大民子，出了看守所就由不得你了，承包费还得我说了算。路上听司机嘟囔，修倒车镜花了一千多块，他耷拉舌头说，一块破镜子顶两亩多棉花，乌龟壳他妈是千金小姐。他又回头瞥马如民，话里带刺，“过去的老县长下村，自个儿蹬大水管架子车，后来改骑电驴子。瞅我大侄子多气派，坐四个轱辘阻挡乡亲们种地。”马如民答不上话。幸亏是桑塔纳，五叔看见奥迪，一准儿还有更难听的话。想起奥迪他心里就堵得慌，假如书记县长不换车或者推迟半年换，大梁村问题就迎刃而解。

迎刃而解没那么容易。来到地头，马如民方知上当了。垄沟里横七竖八躺着的人们呼啦啦将五叔围住。三爷问往下咋办，是走是留。马如民在人群外面催五叔赶快把人撤走，这是态度问题。五叔嘿嘿笑：“我说了不算，得听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