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晚,春柳的父母本来打算在她姨妈家住一宿,厂办却突然把电话打到了她姨父的单位,说是审计局的明天要来厂里审计,让春柳爸爸赶快回来。
*****审计局!什么时候去审计不好!春柳她爸厂子里没有审计出什么问题来,却审计掉了我与春柳一生的幸福。
我正光着身子趴在春柳身上。春柳妈妈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春柳的爸爸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退了出去。春柳妈妈回过神来把门关上,也退了出去。我看看春柳,她早已花容失色。
我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走过客厅,我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匆匆向大门走去。
站住!
我听到春柳爸爸低沉却威严的喝道。我急忙停下来,走到他身边。
春柳爸爸长得如周润发般高大英俊,春柳的那双眼睛,就像她爸爸。他紧紧闭着眼睛,脸上清晰地印着两行泪水。
大叔,对不起。我的声音提高了些。
他爸爸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我,目光中夹杂着仇恨的火焰。他突然奋力扇了我一巴掌。
我只感到一阵轰鸣,那只耳朵至少有十分钟的失聪,而那边脸瞬间就红了起来。那一刻,我想起了从书本中看到的关于爱迪生的故事。爱迪生当初被列车长扇了一巴掌大概就是这个滋味吧,只不过列车长是外国人,力气比春柳的爸爸大一些,或者二人的工作性质不同,手上所受的锻炼不同,以至于列车长把爱迪生的那只耳朵打聋了吧。
你这个蓄生!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愿意。春柳穿着内衣跑了出来。
啪!春柳脸上也挨了重重一巴掌,泪水刹时从她红肿的脸上滚落。春柳的妈妈已哭成了一团。
春柳面无表情,目光中却透着坚毅。她看着头发已经竖起来的我说: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我握着拳头愤怒地看着那个长得像周润发的男人,心里直发狠:丫挺的,竟敢打我的女人!
虽然他长得比我高大,但我一点都不把他放在心上,我有把握能把他轻松放倒,就如放倒一堆“闲大肉”。
我看到了“发叔叔”又闭上了眼睛,两颗泪水如山崩地裂般滚落。
我无声地退了出去。
从那天起,放学后春柳就被她爸爸关在家里,不许独自外出。
没几天,她爸爸也办好了调离手续,全家搬到了芒种市。
春柳只在临走时为我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着一句让我刺痛一生的话:24周岁前,我会一直等着你。
那天,我站在大街上看着载着春柳全家的车缓缓驶过。透过玻璃窗,我看到春柳泪流满面的脸和无尽的疼痛。
“你在编织着麻花辫,你在编织着诺言,你说长大的那一天,要我解开那麻花辫。你幸福的笑容像糖那么甜,不知美梦总难圆,几番风雨吹断姻缘的线,人已去梦已遥远……”我解开了春柳的麻花辫,却没有等到长大的那一天。
眼睁睁看着春柳走远,我的泪流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约了另外四个哥们去酒店喝酒,我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李刚告诉我,我喝醉后又是哭又是笑。张班则站在厕所门边不动弹,拖都拖不走,几个在酒店里喝酒的痞子差点把他拖出去揍一顿,亏了他把好话说尽张班才免了一顿皮肉之苦。而杜天看着我笑他也笑,看着我哭他也哭。只有李刚与郑大海没醉。
老大,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郑大海劝道。
我没事,我想得开。只是我的心里充满了内疚与不安。我给予春柳的全是伤害,我想开了,只怕春柳她想不开。她的性格肯定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影响,甚至会彻底改变。我落寞地说。
我仿佛看到春柳天天被关在一个牢笼里,坐在窗前用空洞无助的眼神看着外面暗淡的世界。春柳曾经说过,我眼中的忧郁是一根勒紧心灵的丝,让她窒息让她疼痛,更让她飘摇,甚至疯狂。
春柳,你知道吗?现在,我眼中的忧郁是满天的乌云,漫过田野,漫过海洋,漫过天庭,也漫过地狱,只求你的一束光芒将它穿透。
春柳,你知道吗?我的怀旧情结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刺入回忆的心窝。鲜血总是伴着疼痛不断地滴落着,直到我的记忆枯萎……
夜晚,我来到春柳家的楼前,我多么希望那个屋子里的灯突然亮起来,而我的春柳突然把头伸出窗外,甜甜地喊一声:朱秀才,上来!
可是,那个曾经给了我无数欢乐的屋子死一般沉寂。
随着我的歌声,泪水慢慢滑过脸颊: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那晚,我在那个无人的楼房前站了许久。
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当我走到一个偏僻的路口,突然从旁边的角落里钻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我刚要去捡地上的石头,却在那一刻呆住了,拿刀子的人仿佛是郑大海。
大海!我轻声叫道。
老大!怎么是你!郑大海也是吃惊不小,把刀子藏到身后。
你在干什么?我不安地问他。
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毕竟光棍眼里容不得沙子。再说,我们拜了把子,我一直对他们很仗义。
最近手头紧,我想弄俩钱花花。说着,他亮出了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