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油路,石子路,烂泥路。开出租车的三十岁左右少妇夏惠珍带着她七岁的儿子夏朝歌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城北曙光小学。
车外的天,阴沉沉,飘着连绵不绝的雨丝。门口写着学校名字的木板歪斜着散发出霉臭味。大门口朝里看两栋低矮的土瓦房,一栋老师办公室,一栋是教室。
“妈,我们回家吧,这里好破。”七岁的夏朝歌嘟囔着小嘴,摇着夏惠珍的手。
夏惠珍见这学校如此,也很失望。但转念一想,民工子弟学校吗,硬件不好情有可原,只要老师好就行了,自己儿子也金贵不到哪里去,吃点苦磨练磨练也能早成熟不是。
带着这样的思想,夏惠珍拉着儿子进了教室。讲课的老师是一中年妇女,膀大腰圆,一口掺杂着不知道哪里方言的蹩脚普通话。教室里散落着一堆水桶在学生群里,屋梁上不时掉下水珠落入这些水桶中。窗户破碎了好多,用硬板纸挡着,窗沿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饭盒,有的盒子打翻了剩菜剩饭满地都是。在座的学生衣服大多破破烂烂打着补丁,手上脸上也脏兮兮的。不大的黑板被分成了三份,英语,算术,语文,随意一看就发现四乘以七等于二十七这样的错误。夏惠珍此时算是死心了,带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上车,老师办公室里就冲出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边追过来边念叨着:别急着走呀,我们曙光学校价格低廉,师资力量强大,你家孩子在这里是会有出息的。。。。。
“妈妈,我饿了。”夏朝歌咬着手指道。
“朝歌乖,妈妈回家给你做饭。”夏惠珍抚摸着可爱儿子的头。
“妈妈我想吃东坡肉。”夏朝歌小声道。知道妈妈没什么钱,但是一想起香香的东坡肉就不禁馋虫上身,所以小声提出要求。
“朝歌,妈妈要攒钱给你上学,所以最近都不能去下馆子。”夏惠珍肃言道。
夏朝歌小脸认真道:“妈妈,我不读书了,拿读书的钱去吃肉吧。”
“再说这种话妈妈要生气了。”夏惠珍板起脸来。
“哦。”夏朝歌心不甘情不愿道。
这一顿吃的是面,清汤下的挂面,夏朝歌捧着碗,半天才动上一筷子,可爱的小脸上写着不满。夏惠珍无奈,只好又煎了两个荷包蛋给他,这才有些笑容。
次日一早夏惠珍母子就来到了教育局,局长肯定是见不到的,接待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科员名叫冯征财。夏惠珍笑道:“冯科,我儿子从小就是神童,三岁就会背唐诗了,朝歌给冯叔叔来一首。”
看到老妈使过来的颜色,夏朝歌朗声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
冯远征打断夏朝歌继续背诵下去,摸着夏朝歌的头笑说“这孩子真可爱,又聪明伶俐。”
夏惠珍见冯科如此说,兴奋道:“是呀,冯科长,谁说不是呢。我家朝歌乡里乡外那都是出了名的聪明乖巧,学习认真而且从不调皮捣蛋。尊老爱幼,乐于助人,团结友爱,关心社会。长大了肯定是祖国的栋梁之才,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做出贡献。这样的孩子不教育那教育谁呢。”
夏朝歌小脸蛋红红,平时妈妈可不是这样说我的,总骂我调皮捣蛋,是个惹祸精。
冯征远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大妹子说的在理呀,但是国家是有政策的,我们也很难办呀。谁都想这些可爱的孩子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有高素质的老师给他们讲课。可苏州本地居民和外来人员那都一比一了呀,不能开这个先例呀,要不然我们教育局会被人踏平的。”
夏惠珍急道:“冯科,我们母子保证不说出去。”
冯征远又是叹气:“组织是有纪律的,我个人也有原则和党性。这孩子聪明伶俐小学课程也不难,就先去民工子弟学校读几年吧,上初中时国家政策肯定会放宽的。”
走出教育局,夏朝歌嘟囔道:“妈妈你常教我说小孩子都不能撒谎的,但为什么妈妈和刚才那叔叔都在撒谎呢,是不是长大了就可以撒谎了。”
夏惠珍被问楞住了,考虑再三才说道:“朝歌呀,妈妈是女人,女人只不对自己的孩子撒谎,对其他人偶尔还是会撒谎的。那个冯叔叔是个小人,小人对谁都撒谎。我家朝歌是君子,君子是不能撒谎的。”
夏朝歌点点头:“妈妈我知道了,这就是书上说的,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夏惠珍无语了,对自己翻了个白眼球,从车仪表盘上拿出一个棒棒糖塞住他的嘴。
教育局不行,那只能去学校直接找校长了,再不行就只能去民工子弟学校了。打听到市三小的校长家住处,夏惠珍去名烟名酒店买了两条苏烟两瓶五粮液。母子俩拎着礼物来到了校长家居住的豪华小区,开门的是一位二十来岁打扮时尚的女子,见夏朝歌母子俩穿着一般手里还拎着礼物,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还来送礼呀,我爸前天刚被举报正在家写检讨呢,快走吧,现在国家政策极严,谁敢顶风作浪。”说完门被用力关上。
此门关上了,夏朝歌的学业也基本被关上了。幼稚园三年“苦读”下来,小学无门,民工小学吧,夏惠珍那是肯定不会送儿子去的,昨天那曙光小学的老师估计也就个初中水平,自己还是名牌大学毕业呢,自己教儿子也比去那上学好千万倍呀。
门里一秃顶中年男子正抱着刚开门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又亲又咬,笑骂道:小妖精,连我女儿这话都说的出来。看为夫我不重振夫纲,好好整治你。随后两具**在床上翻滚,摇曳。
夏惠珍心情失落,在车上思绪良久,教育这条路肯定是不通了。培养这孩子特长爱好吧,也不知道从何下手,要是培养钢琴之类的钱也肯定不够折腾的。想来想去,要么让孩子出家去算了,听说现在的出家人薪水高的很,吃的也好。和尚咱家娃娃是不当的,万一修得个四大皆空,那还得了。还是道家好,可以结婚生子。咦,自己有个同学是央视的,现在好像正在武当山制作一个问道武当山的记录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过去一个电话,通了。
“郑德吗,我是惠珍呀,最近过的还好不。”夏惠珍寒暄道。
电话那头的郑德想不到自己大学一直苦苦追求不得的女人会給自己打电话,笑说道:“我呀,老样子。你呢,马禹那小子对你还好不。”
夏惠珍略带悲伤道:“我和他早离了,现在和儿子相依为命。”
郑德忙道歉:“惠珍呀,我不知道,不好意思呀,班级群里也没见你提过。别难过了,你儿子那么可爱以后一切会好起来的。”
夏惠珍调整好心态,大度道:“我没事,年少时,谁没爱过一两个畜生呀。”
郑德尴尬的笑了笑。
夏惠珍把自己遇到的困难和老同学详细讲了一下,询问了一下武当山的情况,听说那里山清水秀,云雾妖娆,宛如仙境,而且山门香火旺盛,道士们生活富足。得知如此,夏惠珍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同学,央求他帮忙给寻个好师傅。郑德满口答应,让他们母子俩即日就赶往武当山。
当天晚上,夏朝歌吃到了他人生最丰盛的一次晚餐,不仅有自己嘴馋许久的东坡肉,还有许多鸡鸭鱼肉,摆了满满一桌,小嘴小手上沾满了油迹,心想要是天天能如此那该多好呀。妈妈说要把自己送去当道士,道士应该就是电视里的牛鼻子吧,还行,起码比秃驴好。
夏惠珍带着儿子,转了三次火车,行程千里,终于来到了武当山脚下。远眺过去,山顶半遮云里,山上道观林立,古老巍峨,庄严肃穆。
下车便看见等候多时的郑德,忙让儿子叫郑叔叔。
夏朝歌乖巧道:“郑叔叔好。”
郑德笑说:“朝歌真乖,叔叔一会买糖给你吃。”看着一旁风姿卓悦,体态婀娜的夏惠珍脸突然红了,轻声道:“这么多年未见,还和以前一样漂亮呀。”
“我都成黄脸婆了,哪像老同学你呀西装笔挺,风流潇洒。”夏惠珍打趣道。
郑德无奈,叹气道:“你呀,还是和上学时那样,伶牙俐齿。先吃饭吧,来这一路也累了吧,老同学给你母子接风洗尘。”
夏朝歌听到有吃了,心里乐开了花,拍手叫好。
郑德在山脚下找了一家四星级的酒店,夏惠珍忙说不要如此破费,随便找个小摊就行了。郑德坚持,老同学难得见面,怎么能招待不周。夏惠珍见他坚持,也就随了,笑说你小子现在财大气粗了。
席间,郑德告诉夏惠珍,央求台里领导帮忙,昨天宴请了武当山玉虚宫总管财务的清荷道长。清荷道长已经答应收朝歌为徒,一会儿我领你们前去即可。这清荷道长呀,为人大方,总管八百里武当山财政,朝歌做她徒弟,那是肯定吃香喝辣,受不了苦的。
夏惠珍忙敬酒,谢谢老同学。心中感慨,当真是有人好办事呀。
吃完饭,一行三人乘坐着武当山的缆车来到了玉虚宫。询问过童子后得知清荷师叔正在账房,就让其带路。只见一位二十来岁绝美道姑斜靠在老板椅上品茗红酒,修长的手指甲涂抹着一层亮晶晶的指甲油,着一件长至膝间的绿色连体线衫,脚上挂一双拖鞋。要不是发髻上有枚八卦形状的玉簪,谁也看不出她原来是个道士。
“清荷道长好雅兴呀。”郑德尴尬地笑了笑。
雨清荷这才想起昨天答应了要收一个叫夏朝歌的小孩做徒弟,感情就是门外瞪着双大眼睛满脸疑惑的小男孩了。忙端坐妩媚笑道:“小郑同志呀,都进来坐。什么好雅兴呀,一法国老外送的酒,和糖浆似的。”
夏惠珍忙打招呼领着儿子坐下,雨清荷送来三杯水,还从抽屉里拿出巧克力给夏朝歌。摸了摸下朝歌的头,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嘴角,赞道真可爱。
夏惠珍心中疑惑,胳膊拱了下郑德。郑德小声道:“清荷道长为人是武当山数一数二的人物,朝歌拜她为师你就放心吧。不要被人家的外表所迷惑。”
夏惠珍心中思量,大凡得道高人都和常人有所不同吧。
聊了一会之后,拜师仪式开始。夏朝歌手捧一杯茶,双脚跪拜在地,献给坐在老板椅上的雨清荷。雨清荷点头接过茶杯,素手打开茶盖,轻饮一口,肃言道:“从今后起,你就是我雨清荷的弟子了,望你以后在山门好好修行,早日悟得大道。
夏朝歌乖巧道:“谨遵师命。”
夏惠珍依依不舍和儿子道别,强忍住没有流下眼泪。雨清荷道:“朝歌在我这,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视如己出。”拜托你了,夏惠珍最后看了儿子一眼和郑德下山去了。出了玉虚宫的夏惠珍再也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从此夏朝歌开始了武当山的生活。问道武当山,乘鹤游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