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有些事,即使用双手去拥抱,也无法留下丝毫。这世上最准时的,是时间。
皇后要茹妃交人的消息,暗中传给了宓雅。今天是最后一天,若再无他法…茹雅是阻止不了沈华的。
宓雅终究还是无法将他当作前尘往事般,任他随风飘散。
“皇上驾到!”
宓雅派人邀皇上游园,便在万春亭相会。其实大冬天的满地积雪,亭种即使围上炭盆,宓雅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腿都僵直了。“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宓雅有些意外,皇上竟会按时赴约。
皇上自然是知道的,宓雅平日里从不惹是生非,今日主动相约,定是董鄂姐妹中又有何人,麻烦缠身。
皇上刚在脚凳上坐下,宓雅便亲自奉上一盏茶:“皇上请用。”
用茶盏滤了滤茶叶,凑近一闻――那股熟悉的香味。皇上小啜一口,不由一愣:“这…这是……”
“回皇上,是雨前龙井。”
皇上搁下茶碗,屏息问:“这茶谁教你沏的?”
“回皇上,是臣妾的姐姐。”
“哪一个?”
“茹妃娘娘。”
原来,她的茶并不是举世无双的……
宓雅在皇上身边悄悄坐下,见他冲着枯枝发愣,故意小声打扰他:“皇上――在想什么?”
“……一个人…”
“臣妾可否知道是谁?”
“茹雅…”
“既然皇上想她,为何不去看看她?”
“…老祖宗她……朕不能。”皇上沉重地叹出一口气,尽是无奈。
宓雅用她绵柔的嗓音,慢慢叙道:“身为君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皇室血统,也许会牺牲爱情,但那并不意味着被剥夺了爱一个人的权利,臣妾…斗胆请皇上三思。”
皇上出神地凝视宓雅,缓缓吐出一句:“看来南巡名单又要改了。”语毕便起身快步走出了亭子,朝南边走去。
酉时,承乾宫前门大开,用极破败的景象,隆重地迎接圣驾。
茹雅站在最前头,身后跟着沈华和三个宫女。“臣妾恭迎圣驾。”
“平身,”数月不见,皇上面对茹雅,竟有些尴尬,掺杂着愧疚,只顾低头冲屋里走,承乾宫的路,他还是很熟悉的。
进了厢房,皇上自行坐下,茹雅来到他前面,冷冷地念了一句:“不知皇上驾临,有何吩咐?”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喝一杯你泡的茶了。”皇上见茹雅脸色并不缓和,又未附和他的话,便有些恼,挑眉说:“怎么了?不愿意么?”
茹雅欠身:“皇上要喝,臣妾自当遵命。”说完便带着沈华去了茶水房。
沈华将茶盏搁上桌,看着茹雅:“你把药都给了宓雅,这茶要怎么泡?”
茹雅侧脸,轻柔地望着他。“扮了那么久太监,茶都不会沏么?”
“可是――你――”
“――本宫说过,本宫不再需要了。”
沈华撇了撇嘴,缓缓舒出口气:“你别忘了,要救玉修。”他说完端了茶便走了,直至走到厢房门口,方把食盘交给茹雅,她面无表情跨过门槛,将茶呈在几上,退下了。
皇上心里清楚,茹雅这副嘴脸当然是摆给他看的,当初其实太后并无真凭实据,但毕竟人言可畏,后宫上下几千双眼睛,都盯这承乾宫,皇上又怎能无动于衷呢?他假意呷了口茶,却顿然觉得不对劲,以为定是茹雅满腔怨恨,没将心思放在沏茶上,所以茶都变了味,他清清嗓子说:“咳…不知是朕太久没喝这茶有些不习惯了,还是你太久没泡,手生疏了?”
“皇上都说了,‘太久了’,如今要与臣妾追究么?”
“啪!”一声,皇上拍响了茶几,茶盏配合这发出脆响。“哼!茹雅,朕的苦心你不知谅解,反倒来兴师问罪了?看来今天朕还真不该来!”虽是这么说,但皇上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茹雅眼中已闪出了泪光,但她总是那么要强。“皇上还记得,答应臣妾什么么?你说过,你决不会因流言蜚语而动了臣妾的地位!试问您做到了么?”她自嘲地笑了笑,“不…应该问,您记得吗?”
皇上回想起曾经的那段对话,他似是走了神。
茹雅看着他,也许他早已淡忘了那段时光,也许自己不再是他眷恋的模样,红颜易逝,芳华难留,有很多女人只是划过这个男人的生命。
皇上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后悔,他后悔当初没有竭尽全力为茹雅脱罪,后悔是自己亲自下了诏书将她幽禁。他只是简简单单说出一句话,掩藏他的愧疚。“只要你一句话,朕今夜就留宿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