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天却灰蒙蒙的不愿透个亮光,清早的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香味。鱼露请过安后,打坤宁宫而出,走在甬道上,觉得心里闷得慌,便调过头去,朝东而行,身后的辰儿加快脚步赶上主子,小声问:“贵人这是去哪儿呀?”
鱼露撇起嘴笑。“去看看本宫的主子。”
隆冬里,古华轩越发萧索凄然,本就稀罕的几棵树光秃秃地立在院子中央,好像风一吹便会倒了似的。
费了半天工夫了瑞嫔的屋子,隐隐传来了咳嗽声。
辰儿敲敲房门,里边传出茨儿的声响:“进来。”辰儿推开门,鱼露缓缓跨进门行礼:“瑞嫔姐姐吉祥。”
瑞嫔捂着嘴,停下喘息,扭头望去,沉沉地念了声:“…鱼――露?”
辰儿搬来了脚凳,用手绢仔仔细细抹了抹,扶着鱼露坐下了。“姐姐赏脸,还记得妹妹。听闻姐姐身患顽疾多日,这不,特意来瞧瞧。”
“妹妹如今正是圣上身边得宠的红人,竟还惦记着本宫,真叫人――又惊又喜啊。”说完又轻咳了几声。{手.打/吧 Shouda8.Com首发}
“鱼露今时今日所得与地位,全要多谢了你们董鄂家,再加上当初姐姐与我也算主仆,再怎么说,妹妹也不该忘了您呀。”
瑞雅冷冷含起笑,说:“你真是变了…大姐真会调教人,竟把个不谙世事的丫头,训得如此精于算计,滴水不漏,如今再要你做回那个畅音阁的舞女――怕是不行了。”
“姐姐是没当过紫禁城的下等人,那些主子们之间的尔虞我诈,地位越是高,就越是难辨真假,所以我们这些舞女、下人,才更要学会韬光养晦。其实一直都以为我不谙世事的,只是姐姐你罢了。这个绣花暖手炉绢套是鱼露亲手做的,特意带来赠予姐姐,聊表心意。”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模样精致的绢套,递到了瑞雅面前。
瑞雅不知她是何用意,又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她,捂起嘴又咳了两声,接着说:“给一个冷宫里的娘娘送礼,可算你鱼露懂得审时度势么?”
“瑞嫔姐姐又错了,当下人的,若不学会审时度势,要如何苟活于后宫啊?只不过那些下人奴才,乃至妃嫔主子都只知道茹妃娘娘、宓嫔娘娘得罪不起,却不知,瑞嫔姐姐你――更得罪不起。”
这么一来二回的,瑞雅也算觉出些意思来了,冷笑道:“怕是翊贵人并非是怕得罪于我,而是――有求于我吧?”
“姐姐好眼力,也不瞒你……妹妹想向姐姐…讨个生子之方。”
门外渐渐飘起小雪,似又悄然替紫禁城蒙上一层薄纱。
纶雅走到瑞雅房门前,见门窗紧闭,茨儿守在廊下,便走去问:“谁在里边?”
“回娘娘,是丽景轩翊贵人。”
听到“翊贵人”这三个字,纶雅心里又是一阵烦躁:“来做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
“去把药端来,时辰到了。”
“是,娘娘。”茨儿立即前去后院的小厢房,把替瑞嫔温上的药端了过来。只闻一句“给我。”便把食盘交到了纶嫔手里,她却站在原地不动弹,茨儿只好退到一边候着。
不一会,房门开了,鱼露整着斗篷走了出来,谁知纶雅正低头端着食盘往屋里走,一个走神与鱼露相撞上了,碗里的药全泼到了她身上,滚烫的还冒着烟,接着一阵脆响,碗也砸了。
辰儿急忙冲上来替贵人主子擦斗篷,可那药汁尽是滴滴答答地往下落不听使唤。茨儿倒未曾上前帮忙,只一个劲盯着满脸难堪的鱼露偷笑。
纶雅却是花枝招展地笑弯了腰,捂着肚子在那大笑个不停,看着那雪白的斗篷中央一大滩棕黄色的污物,心里直叫爽快!
鱼露心里恼火,脸上却不露出来,她一把推开了辰儿,俯身道:“纶嫔娘娘吉祥。”
纶雅睨着她说:“翊贵人不必那么虚情假意了,你在外头干的事儿,休要以为传不到古华轩来!本宫警告你,你若再敢动宓雅,本宫绝不轻饶了你!”停了会儿,又说,“茨儿,再去煎一碗来,端来时小心着点,别叫人又糟践了。”之后又把允儿叫出屋,一道进瑞雅屋里了。
鱼露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想起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