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宓雅只是傻傻地落着泪,任沈华扶着自己一步一步向前走……只是向前走。
古华轩至钟粹宫还不算远,只是淋在磅礴大雨中,踉踉跄跄的,显得路特别长。向西行走入宁寿宫花园,沈华什么都没说,他也不知要说什么,这种痛,他是没尝过,自不必多嘴,这么扶着宓雅,也实在不合规矩,让人看见了,必会遭闲话,此刻,两人也都无暇在乎了。雨淋得他们不得不眯起眼,使劲看清脚下的路。
突然,视线的前方出现了两双脚,沈华一抬眼――是大阿哥与?忻,他们同撑着一把伞,说笑着迎面走来。身旁的宓雅顿然停下步子,沈华知道,她定也瞧见他们了,来的可真是时候。
待到四人面面相觑之时,沈华先打破尴尬:“大阿哥吉祥。”
?忻也默默行礼:“宓嫔娘娘吉祥。”
宓雅不语,大阿哥说:“都免礼了…小华子,下那么大雨,怎么不替娘娘备把伞啊?”
沈华真不想再与他多言。“回大阿哥……宓嫔娘娘――刚从古华轩而来,我也止奉茹妃娘娘旨意送宓娘娘回宫。”
“古华轩?怎么……”大阿哥茫然看着宓雅。
“宓嫔娘娘刚回宫,又下着大雨…难道古华轩――出了什么事?”?忻也盯着宓雅不放。
沈华不知如何应答,他知道自己若说出实情,对宓雅无疑又是一次重创,但又不得不说……
“瑞嫔死了。”宓雅竟冰冰凉凉地丢下一句,然后继续往前走。
沈华悄悄侧眼看着她,他终于明白,瑞雅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给董鄂家一个“瑞嫔”的称谓,那是品衔,是地位……是什么?
回了钟粹宫,茜儿刚扶上手,宓雅就晕了过去,全身异常发烫,双唇都没了血色,沈华立即将她抱起,赶进她的寝室,轻轻放在榻上。
茜儿赶忙去找来了吴太医,床前放下帘子,在宓雅的手腕上系上细绳,吴太医刚一接过绳子,脱口就言:“胎儿没事。”边上茜儿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抓着机会立刻问:“那太医,这胎是阿哥还是格格啊?”
吴太医答:“这才三个月,哪有那么快就知道的。”
沈华问道:“宓娘娘这是什么病?”
“哦…风寒,着凉了,外头下那么大雨,怎么还让娘娘四处乱走呢?这可是你们当奴才的过错。”
那一刹那,沈华只想起茹雅痛彻心扉的样子,他抓起吴太医的官服衣领,用尽全身的气力,向他斥责:“那请问瑞嫔娘娘病重时,你这个当奴才的又去了哪里?”
吴太医一下怔住了,无言以对,就在这时,大阿哥进了门,朝两人愣了愣,接着箭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宓雅出什么事了?”沈华见状,这才撒开手,三人一同施礼:“见过大阿哥。”大阿哥一把拉起吴太医,焦急之感毫不亚于沈华:“你说!她到底怎么了!”
吴太医已慌张得不知所云,沈华起身道:“风寒。”大阿哥瞥过沈华,放开手后,吴太医一边哈着腰一边朝门外退:“…奴才这就去抓药…这就抓药……”
过了一会,沈华说:“…那我先走了。”
“沈华!”大阿哥欲言又止,挣扎一番后,挤出一句:“宓雅她――嗯……她恨我吗?”
沈华欲开口,却又化成一声叹息,最后留下一句:“不知道。”便离开了。
大阿哥看着他走入雨中,他觉得自己人生头一次,遇见了另一个真正的男人。
大阿哥走到宓雅的榻边,茜儿搬来了脚凳给他坐下。眼前的这个女人,如今已不再属于他了。他接过沾湿了的手绢,替她擦拭眼角的泪痕和额上的汗珠……
他曾经的最爱。
沈华又淋了趟雨,回到了古华轩,天已渐渐黑了。寰雅和纶雅都不再落泪,但仍跪在厅里。茹雅一人,坐在檐下的台阶上,毫无表情地看着沈华赶来。“……她怎么样?”
沈华坐到茹雅身旁:“一回宫就昏睡过去了,得了风寒,胎儿并无大碍,大阿哥在,所以我先来了。”
“刚才他带着?忻来过,我知道他会去宓雅那,我本想阻止的……”
沈华有些意外,转头细细看了眼茹雅,说:“何时起――你都不那么绝情了?”
茹雅摇头:“你知道瑞雅那句话的意思么?”
“…她要你――别忘了安贵妃和杜昔朝?”
“她要我放手。”
“你会么?”
“……不知道――”
“――就算你放手,我不会。”
茹雅看向沈华,若有似无地笑着:“回宫吧。”
“嗯?你不守着瑞雅?”
“冷宫里――也是有眼线的,本宫在这儿呆太久,对谁都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