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公主进宫、六天后,巳时,传旨的公公前去景福宫,大阿哥接了传召,随即到后院寻?忻。?忻闻声而出,问道:“方才可是有人来?”
“是啊,来传圣旨的。”
?忻急忙走到阿哥面前扯他手道:“怎么不叫我出来恭迎圣旨呢?犯了宫规传出去,又要惹麻烦事了!”
大阿哥搂着她的肩膀抚慰道:“放心,我给足了赏钱的,皇阿玛宣我们去家宴罢了。我看你在后院忙得不亦乐乎,便让下人别去打扰你…在忙些什么呢?”
“我在给阿哥准备午膳。”
“午膳自有御膳房的送来,哪须你动手?别老揽了下人的活,你可是我的福晋,不是掌事了。”
“?忻可懒得替下人做工夫,只是今日乃是立夏,按我家乡的传统,立夏之日要吃清淡的菜肴才是对身子好。我怕御膳房又是大鱼大肉的送来,阿哥你又没心没肺地吃下去,反倒坏了身子。”
大阿哥听了尽是窝心,抚着?忻脸颊道:“行了…让他们把你做的菜都放着,待晚膳时我们再一起吃。快去更衣梳妆吧,今日家宴人都是要到齐的,万一迟了才是麻烦呢。”
家宴于午时开席,东西各宫各坐一边,上头的知道事有蹊跷,神情中皆有几分凝重之色。下头的不知风云变化万千,佯作喜庆地饮酒应酬。各人演各人的戏,骗不了别人,骗骗自己也是好的。
酒宴过半,太后突然发话了,舞班便立即撤下。“今日后宫欢聚一堂,哀家很高兴,哀家――也为皇上和各位娘娘带来了个惊喜。”俞嬷嬷按着指示,将格根塔娜引到殿中央。众人停下手中物,迅速打量这个奇装异服的女子。她是谁?
皇上自然知道此人,喀喇沁草原最尊贵的公主,她炯炯有神的双目闪烁着堪比阳光般耀眼的自信,她的朱唇皓齿在笑语间绽放――“格根塔娜拜见皇上,拜见太后,拜见皇后娘娘。”
皇上霎时扫过淑妃和茹妃,接着应声:“平身。”
“谢皇上。”她依旧那么灿烂地笑着,好像她真的站在了整个后宫的前头。
太后一声令下,奴才们赶忙替这草原公主摆了个紧挨着皇后的坐席。待她整好长袍坐下,茹妃冷冷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嘴角微露笑意,眼里盯着摆弄在手的酒杯,问道:“敢问太后何喜之有?”
太后被这么冷不丁地一戳,有些恼怒:“茹妃失言!格根塔娜是喀喇沁草原为表对我大清朝廷的赤胆忠心,特别进献给皇帝的!这就是后宫之喜!皇室之喜!茹妃娘娘你是越老越不懂事了,可要哀家亲自教教你如何谨言慎行啊?”
沈华一如往常站在茹雅身后,努力克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忧心。他困惑不解的是,茹雅明知不可以卵击石,为何还要时不时挑起与太后的争端?
茹妃答:“看到太后仍然中气十足,老――当益壮,臣妾十分欣慰。不过臣妾有一事不解,请太后赐教。”
太后听到“老”一字,心里实在一阵翻江倒海,气郁难抒,一抿嘴道:“茹妃愚钝,哀家自然不吝赐教。”
“这草原公主进了宫,可该有个名分?”
“那是当然,册封典礼择日举行,金察金印,一样不会比在座的各宫少。”
“进了宫当了娘娘,说穿了不过命妇一名,与在座的各位娘娘有何贵贱之分?”
太后向来号称对于后宫的治理从无厚此薄彼之说,此时的说辞自然公道:“各宫皆是上三旗出身,同是姐妹,与格根塔娜自然毫无贵贱之分。”
茹妃浅笑:“臣妾再问太后,何喜之有?”
好你个茹妃!敬酒不吃,那便再给你个喜讯!太后潦草一笑,转问皇上:“皇帝,哀家甚是喜欢这草原女子,她性子爽朗,又精通汉学,真是难得!不知胜过个别后妃几许。哀家做主,将她册封为贵妃,你看如何?”
原来早先宴上说的贵人之位留给新人只是个幌子!宓雅稍一探头,隔着兰妃与妍嫔看了看格根塔娜此时的神情,尽是掩不住的得意。
茹妃抬眼与淑妃微一对眼,一触即发。
淑妃以丝绢拭过嘴角,将其举过双眸,遂向皇上斜眼看去,皇上触到了她尖刻的眼神,回看太后道:“诞下过子嗣的命妇方有资格册封为妃,祖上传下来规矩不能破。何况…前阵子已有淑婉破例晋封,不可再有下次。皇额娘是最重祖宗家法的,还是三思再行。依朕看――封个贵人便是了。家法便是国法,乃是天下子民之典范,绝不可一反再反。”
太后无奈,皇上将责任向祖宗家法、天下子民推了个干净,还需再作转圜么?
格根塔娜进宫后引来的第一场战争由茹雅与淑婉一手平息,太后输得片甲不留,三人脸上不露一点喜悦或难色。只因艰险的日子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