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瑶应召入殿时，各宫已全然没了贺寿的兴致，只等着观赏新晋秀女的头一出好戏。纶雅斜过眼去瞧了瞧宓妃的神色，隐笑道：“让皇后对付钮祜禄家的秀女，自赏巴掌这一招，五妹做得真绝啊。”

宓雅撇嘴笑道：“凤印是她掌的，这事儿也是她自己揽的。本宫可不会如此处心积虑。”

坐于宓雅右侧的兰妃始终在旁侧耳，此时对宓妃悄声道：“皇后平日就爱装大公无私，我看今日这钮祜禄•喻瑶的小命要不保了…”

喻瑶步步小心地来到殿前，行礼道：“奴婢喻瑶叩见皇上，皇上万岁。太后千岁。”

皇后起身，走下金阶，立于宴席中央，问道：“秀女喻瑶，你可知召你来是为何原因？”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知……”

“念在你也是钮祜禄家人的份上，本宫再给你次机会，若现在你招出自己的罪行，或许本宫可以替你向皇上求情。”

喻瑶紧蹙娥眉，微微转过头去瞥过沛菱三人，心中萌生疑惑，转向皇后道：“…奴婢…奴婢确实不知出了什么事，奴婢冤枉……求皇上皇后明察！”

“皇后！别再拖拉了。”太后耐不住性子，使唤皇后退到一旁，她亲自审问，“喻瑶，哀家问你，寿宴即将开席时你在何处？”

“回太后的话，奴婢…奴婢当时正在自己房中看书。”

“未曾离开过？”

“…未曾离开。”

沛菱直指喻瑶的背脊高喊：“她撒谎！奴婢当时派了宫女去南偏殿找她，却不见她人影！…太后明察！这丫头定然是在撒谎！”

“我……”喻瑶被逼得无言以对，双唇微颤发紫，随她俯首渐渐隐在了黑暗中。

卓又补上一句：“倘若她真清白，又怎么会对太后您撒谎呢？以此可见，子滢盒中的毒蝎必然是她偷放的！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既然如此，带去宗人府候审罢！”

闻得太后下令，沛菱的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然此时二阿哥自宓妃身后走出，穿过摇曳的红烛，来到殿正中，护在喻瑶身前。“启禀太后，寿宴开始之前，秀女喻瑶正与五阿哥和儿臣在景福宫后花园玩耍，直至李总管宣喻瑶入殿，其间她未曾离开。她不肯说出实情，是担心遭人误解。但儿臣与五阿哥都可替她作证，请太后、皇阿玛明察！”

皇后趁机，一步上前喝道：“大胆！秀女与两位阿哥一同玩耍，成何体统！二阿哥，你竟敢染指后宫命妇，你简直是欺君犯上！”

“皇后……”喻瑶刚要还嘴，却被二阿哥一手拦住，他反驳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喻瑶姑娘来自民间，将一些民间时兴的玩意儿带进了宫中，五阿哥贪玩，一来景福宫便缠着喻瑶姑娘，他尚且年幼不懂事，儿臣在旁陪伴以策安全，有何不可？什么‘染指后宫命妇’，皇后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见二阿哥说得激动，面呈义愤填膺之色，只怕牵扯其他过往，宓妃立刻起身阻拦：“二阿哥！够了…”她转对皇上道，“启禀皇上，二阿哥和五阿哥都幼年丧母，皇后娘娘管不过来，臣妾就勉强充其母妃之责，如今二阿哥早已过弱冠之年，臣妾要他帮着照管五阿哥，不知有何失了体统，还请皇上、皇后明示。”

皇后挺直了身子，昂首道：“当年先帝也只是多看了雍正帝的爱妃一眼，那妃子就按律被处死了。依宓妃娘娘看，今日之事是否要破一破祖制呢？”

宓雅救人心切，一时语塞。大殿内回旋着可怕的寂静，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正一记、一记催促着她答话。

“儿臣想请教皇额娘一事。”众人转开目光，寻找发话之人――原是大阿哥，他在宓妃对面，直直地立了起来，与皇后四目相对。

“大阿哥有话，待本宫了了此事再说。”

“皇额娘忙着审案不要紧，儿臣斗胆问问太后也行。”

宓雅惊异地向大阿哥看去――多少年来，她都不再如此仔细地凝望他的眉眼，那份坚毅，那样挺拔，尚且活生生地立在她眼前，留在她心里。“多日来，儿臣始终有一个疑问，这四个秀女为何借住于景福宫？皇阿玛您可知晓缘由？”

皇上摩挲了两下双手，迟疑道：“皇后当日对朕说的是…寿安宫的一座偏殿正在修葺，现有的屋子不够住了。大阿哥为何要深究此事呢？”

“皇阿玛忙于国事，自然难以理会此等琐事。那就让掌权的人说说…李总管，寿安宫果真在修葺么？”

李总管立于太后身旁，经此一问，左右为难，再探太后眼色，迟疑道：“……这…回阿哥的话…寿安宫完好，无须修整。”

“那么这四人又为何住到我景福宫来呢？”大阿哥将目光挪回皇后身上，尖锐得仿佛能刺穿皮肉似的，“让儿臣斗胆推测推测…皇后娘娘是否打算在此四人中，给儿臣挑选个侧福晋出来？”

皇上发问：“大阿哥何处此言呢？”

“回禀皇阿玛，起先儿臣未曾注意过，但方才听过四人的言语，儿臣方知――四人中三人出自富察家，一人出自钮祜禄家。”大阿哥低眼看了看?忻，接着走出坐席，朝皇后步步逼近――“如此巧合，如此谎言，似乎――也只能出自皇后娘娘之手了，对不对？”

皇后气急，面红颈赤，只觉自己身子快烧起来似的，双手却仍冰凉：“本宫…一切皆为皇室打算，并无过错。”

“真正欺君犯上的人是你才对！”

“――大阿哥！……你先退下。”太后自知此事于她绝脱不了干系，应当快刀斩乱麻才是，“既然有二阿哥作证，哀家姑且相信秀女喻瑶与此事无关。但事情闹成这样，该有个了结。明日起，富察•沛菱与子卓姐妹搬回寿安宫，由宓妃照管。秀女喻瑶暂且留在景福宫。其他事日后再议，哀家累了，都散了罢。”太后不理会皇上质问的眼神，自顾自起身离席。

“恭送太后……”

各宫娘娘看完了好戏，一面交头接耳，一面涌出了大殿。宓妃一时还未缓过来，呆坐在席上。

?忻前去扶着大阿哥的手，小声道：“阿哥累了，先回房歇息，?忻带着下人们清理此处……”

大阿哥撇下她的手：“你骗了我！”转身的刹那，正巧与宓雅四目相对……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