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朝务稍有空闲,皇上萌生考察皇子们骑射长进的念头,便召集众人准备狩猎。二阿哥手提长弓,身背箭筒来到景福宫,大阿哥得知皇上传召,立即着人准备行装。
二阿哥出门闲晃,想起喻瑶姑娘,心里颇为痒痒,遂去南偏殿寻她,终于在殿前园中远远瞧见了她,他信步入内,不觉踩碎了无数落红,发出琐碎响声,喻瑶隔了数步已然察觉,回过头来,见到二阿哥却无笑意,行了个礼:“见过阿哥。”
“姑娘怎么了?一脸的闷闷不乐…又受热欺负了么?”
喻瑶连连摇头,弯下腰拾了朵枯焦的海棠,叹道:“我刚来时它们尚且开得盛,一眨眼的工夫,半个园子都凋零了…只怕命薄如斯…”
二阿哥接过喻瑶手中残花,捏了两下随手丢去。“要说凋零也该是沛菱她们三姐妹,姑娘正值风华正茂,绝不该悲秋伤怀。”
“就算逃过了沛菱、子卓她们的诡计又如何?我独自一人留在景福宫只是惹福晋厌恶罢了,逗留的日子越久,我就越感到自己多余…”
“原来你愁眉不展是因为这事儿啊?”二阿哥咧嘴浅笑,“你看宫里哪个嫔妃对其他娘娘是真心实意的欢喜?不过你也别太多忧心,我十六、七岁时就认识了?忻福晋,从没见过她对哪个下人发难,她确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也许是她太在意皇兄了,故而难以对你诚心相待。我想过些时日,她就会热情许多的。”
喻瑶抿嘴,甜甜地笑了起来:“阿哥说得是!全因我心胸狭隘了才将事情往坏处想,其实福晋也不曾亏待过我,总客客气气的…再者说――我只是暂住于此,将来何去何从谁都料不准。”
“好了好了,越说越远,都快一江春水向东流了!看你忧心忡忡的…走!打扮打扮去,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二阿哥说的“打扮”并非擦脂抹粉,而是令人将她的金钗和发髻都放下,编成一股辫,再换下宫服,着上合身的太监服和布鞋,一切就绪,二阿哥带着这个“小喻子”和小霖子一道与大阿哥会合,往禁林去。
侍卫已在禁林内外层层戒备,手执佩剑威武地矗立于树林间,喻瑶跟着两位阿哥穿过排列齐整的黄衣,来到备好的马匹前。她的心飞快跳着,原想伸手去捂心口,却又怕这动静招致他人侧目,便忍了下来,只晃动了一下。
阿哥们特别饲养的宝马立在前头,各自配有不同鞍鞯,另镶有相衬的大颗宝石。大阿哥跨上了红色装饰的骏马,二阿哥的则是绿色,喻瑶微张着嘴尚在讶异于排场之大,小霖子推了推她,示意让她跨上为太监们追随主子而备的马匹。喻瑶刚要动手,小霖子悄声道:“我扶您…”“不必了。”满族女子大多熟悉马术,书得圣贤,上得马背才称得上大家闺秀。二阿哥暗自朝后看去,四目相对后,两人相视一笑。
另有皇后所出的三阿哥和兰妃所出的四阿哥先后到达此处,同皇上与两位兄长浅聊几句后众人一道向林子深处走去。这三阿哥虽与大阿哥同出,但刚出世就身子弱得很,法师说是因为此皇子的命格与大阿哥相克,就要皇后择一长留宫中,是时大阿哥已有九岁,锋芒初露,皇后自然不舍,便将三阿哥交予两个嬷嬷送至洛阳古庙里抚养,直至前年才回到宫中,常住大佛堂的偏殿内,甚少与人来往。
三阿哥踌躇片刻,这才开口:“启禀皇阿玛,儿臣自有信佛,还是不杀生为好。”
“呵呵,随你罢!朕想带你出宫来骑骑马散个心也好!”看皇帝兴致甚好,三阿哥也没再回应,其实他一个带发修行的皇子哪还有世俗之“心”需散呢?
复行一阵,丛林间忽然传出嘈杂声,众人定睛,层叠的枝叶间隐约现出移动不定的豹纹,大阿哥毫不迟疑挥鞭追去,二阿哥平日狩猎最是勇猛,今日也不例外,对皇上草草报了一句:“皇阿玛,儿臣自西面去围堵!”策马疾驰而去。小霖子立刻朝喻瑶使了个眼色,也跟着朝西去。
喻瑶长到这份上,还是头一次眼见猛兽,心头如吞了只活兔上下乱蹦,随着马儿的蹄声一下一下越发惊心,也分不清是害怕或兴奋了,这一走神间再抬眼,一根硕大的树枝就横在她面前,眼看要撞上了,幸得二阿哥使力扯过缰绳,大呼“吁!”马儿急转掉头,方解了喻瑶之险。
“在想什么呢?要撞上树了都不知道啊。”
“原来阿哥口中的‘玩乐’就是来这儿狩猎啊?”
二阿哥调转马头与喻瑶并行。“是啊!没想到你的骑术这么熟练,来之前我真是白担心了。不过――刚才见到野兽,让姑娘心慌了吧?”
喻瑶睁大了双眼顶嘴:“我几时心慌了?你又几时看见了?我与宫里的格格、娘娘们不同,我阿玛可是云麾使,本姑娘也算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阿哥可真小看喻瑶了!”
二阿哥看着她的太监模样笑了一阵,又认真道:“放心走吧,若真有猛兽,我就一箭射死它!”
“阿哥不去捉豹却与喻瑶骑马偷闲,若空手而归,皇上会不会怪罪?”
“这有何要紧?打猎也要视运气,大不了皇兄所获分我一份功劳不就好了。”两人前后相随,边走边笑,直至眼见夕阳西下,方知归队,辗转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