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邢原本走在阿古身后,此时只觉眼前陡然一暗,耳听的阿古惊呼半声便没了踪影,立刻警觉的刹住脚步,堪堪在裂缝前面停了下来。
那只被阿古摔落在裂缝中的手电筒滚了几滚后也停了下来,光线明暗闪烁了几下,总算没有熄灭,老邢借了光往下看,只见整条裂缝高约5米左右,宽不可测,阿古就掉落在裂缝边的阴影中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了。
在试着喊了几声不见阿古回应后,老邢也不敢再迟疑,提气一跃跟着跳了下去,这才发现阿古跌落下来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裂缝。
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屋子,顶部因为山体错位被撕开一条大口,形成了阿古他们掉下来的裂缝,房屋的四面墙壁用泥土夯实,上覆平整青石盖面,每张青石盖面厚约三尺,被人用镂空的手法雕刻出缠枝花卉、鱼龙百戏等图案,这些图案层层堆叠、描金点翠,鱼龙等动物的双目更是以各色宝石镶嵌而成,在电筒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老邢此刻也顾不上多看,快步赶到阿古的身边,只见阿古双目紧闭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老邢喊了几声也不见回应,便伸手去拉阿古,触手却是一片粘涩湿滑,当下不免心头一沉,暗叫不妙。
被老邢这一拉,阿古倒昏昏沉沉的哼了一声,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跌的猛了,人却还是有些知觉。老邢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些,借着幽暗的光线,才发现那些血是从阿古的肩膀上流下来的,应该是落地的时候蹭破了,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好在没有见骨头,老邢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好将身上的衣服撕了几条下来,帮阿古把伤口暂时包扎好。
经过老邢的这么一折腾,阿古也慢慢醒了过来,除了肩膀那处伤口外,他的脚也在摔下来的时候崴到了,一触地就痛的厉害,但两人都明白这里不是久呆的地方,必须要想办法赶快出去,老邢便将阿古半搭在肩头,想要先将滚落在一旁的电筒拾回来。
就见那电筒滚落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前面被一个巨大的物体挡住了,光线半明不亮的照在墙壁上,显出一片暗森森的阴影。
老邢扶了阿古走过去,才发现那巨大的物体原来是一尊方口圆肚的大鼎,通体镏金烁银,云纹环绕,正对他们的这面鼎身上突出一块来,也不知道是雕刻铸造的是物还是兽,前端弯曲回旋,悬空镂着只硕大的环子,却不是平常所见的正圆形,上扁下突的造型绞合着层层花纹,更显得繁复厚重。
“你说你看见了一口鼎?”我问老邢道:“能确定吗?”
听见我这么问,老邢便仔细又想了想,最终却只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被你这么一问,我还真不敢说我看见的东西就是口鼎了,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除了考古学家,有几个人是真能弄明白的。”
于涛此刻听老邢讲遭遇正听到兴头上,被我这一打岔急的不行,立马附和老邢道:“其实鼎不鼎的又有啥所谓?反正是一既不能当吃又不能当穿的东西。”
转眼又看看我道:“我说陈哥,咱就别在这些芝麻绿豆的小问题上浪费时间了行不?还是赶紧听邢队讲后面的才是正经。”
我点点头不再出声,准备听老邢继续讲下去,谁知老邢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的喝了一口水,也不理会于涛的催促,反而问我道:“你问那个东西究竟是不是鼎有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对老邢说道:“不过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老邢显然不满意我敷衍的解释,眉头一皱间问话已斩钉截铁:“快点给我说清楚了!”
“是啊,陈哥你就快说说。”牛牧的好奇心也被引上来了,当下抢着问道:“是个鼎又怎么样?不是鼎又怎么样?陈哥你说话,能不能别说一句留半句的,快点解释清楚。”
我无奈的对牛牧翻个白眼,但也老老实实的开始解答老邢他们的疑惑。
“你们记不记得大概在59年吧,出了一条挺轰动的新闻。”我说道:“讲的是一尊名叫‘司母戊’的大方鼎入藏中国历史博物馆。”
“好象是有这事,当时挺轰动的,”抢着回答我的是于涛:“不过具体是哪年我可记不清了,那会年纪小,听大人海聊几句转眼就忘记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鼎和这个有关系?”老邢皱着眉问我道:“那个可是国宝。”
“是不是个国宝我们先且不说。”我想了想回答老邢:“鼎这东西吧,是国之重器,它所代表的意思远远不止是贵重这么简单。”
“这话怎么说?”老邢问我道。
“据记载,我国早在7000多年前就出现了陶制的鼎,这种铸造技术在商朝和西周时期达到了顶峰。”我回忆着曾经在书里看到过的内容:“尤其是商代以鼎为代表的祭祀用容器的制作,盛行一时。在当时,鼎被用作“别上下,明贵贱”,是一种标明身份等级的重要礼器,也是国家政权的象征,《左传》有云:‘桀有昏德,鼎迁于商;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就是说哪个国家如果出了昏君暴君,鼎就被送到其他国家去了。”
“就一个不能吃不能穿的死东西,还沉甸甸的。”于涛听我说的新奇,忍不住发表意见:“那帮人也不怕麻烦,搬来挪去多费事,万一中途弄丢了说不定连脑袋都没了,有那功夫倒不如重新做个新的。”
说到高兴处,那小子趴在床上还不老实,用脚对着坐在他床边的牛牧踹踹,寻找共同语言的战友:“你说是不?”
我被于涛突然的问话搞的一楞,转眼居然看见牛牧一脸正经的恩恩两声,婉转赞同着于涛的说法:“那帮人和你一样,脑袋都被门夹了。”顿时觉得哭笑不得,这两小子一旦在一起,想要不掐嘴仗,除非一个人变成哑巴,真不知道老邢是怎么做到充耳不闻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我们那时候,历史上的东西很多都是被批判的,象他们那种根正苗红的乖孩子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看到这些所谓的毒草的。
“重新铸造一只鼎是关乎国运的大事。”我瞪那两淘小子一眼,可惜毫无老邢的气势,只好撇了撇嘴继续给他们扫盲:“你当那是你家吃饭的锅,不行了就换一个。”
听我说到这里,一直沉默着的老邢突然开口道:“鼎最早就是由锅演化过来的吧?”
我有些惊奇老邢居然知道这一层,正想听他再细说说,他却又不开口了,只是脸上却带上了点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也不好再问,只好继续讲下去。
“其实青铜鼎的前身本来是原始社会的陶鼎,就是日常用的饮食容器,后来发展成祭祀天帝和祖先的“神器”。鼎的尺寸也变的比生活实际大的多,因为古人认为它是神的尺寸,象征着高大、显赫、尊贵的意思。就成了所谓的‘藏礼于器’,变成了祭器,用以祭天祀祖,缅怀先祖功绩。”我笑笑道:“那只司母戊鼎据说就是商王武丁的儿子为祭祀他母亲而铸造的。”
“鼎还是贵族身份的代表。据古代的典籍记载天子有九鼎,象征‘铸九鼎,像九州’,是国家政权的象征,用鼎的数量也有严格的制度规定,除皇帝能用九个外,诸侯七鼎、大夫五鼎、元士只能三鼎或一鼎。”
“至于形状倒没有一定的标准。”我告诉他们:“只是一般都比较厚重,不过汉代以后关于鼎这种东西就很少见于史料的记载了。”
“到底是读书人啊,陈哥这知识就是渊博,说样东西都可以写篇文章了。”好不容易听我说完,于涛笑嘻嘻的冒出一句话:“咱邢队这次可真挖到宝了,不光医生,连考古学家都有了。”
“你就别损我了。”我抬腿对着于涛虚踢一脚,叫那小子闭嘴:“我不过是勉强记得几本书而已,还不知道实物是不是那个样子的。”
“这有啥难的。”于涛依旧笑嘻嘻的:“问咱邢队就知道了,是吧?邢队?!”
“恩?!什么?!”听见于涛喊他,老邢猛的应了一声,却象是刚从沉思中醒过来。
“你见的那个鼎,就再给我们讲详细点呗。”于涛强烈的好奇心秉承着追根问底的精神。
老邢却没有马上答话,只默默的喝了口水,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水杯的边缘,脸上的神情就带上丝丝厌恶:“那鼎,可能是口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