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开始看见的那八尊塑像已经让我觉得看到了西游记中的巨灵神,那灵牌塔后面的那尊塑像已经完全超越了我对庙宇中塑像大小的极限想像,如山的灵牌塔在他面前不过是一怀抱的距离,即使他只是坐着,也比那八尊站着的塑像更加气势逼人。
那是一个面白微须的中年男人,头上斜扎着个半歪的发髻,并没有和那八尊塑像一样身着铠甲,只是披着一件对襟长衫,宽阔的腰带松软地系在腰间,一手托腮一手抚膝的姿态几乎可以用慵懒来形容,弯头平底的短靴随意踹在灵位塔的最上方,狭长白皙的面容上似乎还挂着丝讥诮的笑容,但就是这么一位看起来晨睡方起的人物,却让我们觉得比那八尊鲜衣怒甲手握利器的塑像更加压抑。
这尊塑像和他前面的无数灵牌一样,都是用一种发着淡淡幽光的白石头整琢而成,唯独瞳孔部位用了两颗硕大的黑色宝石,衬着烛火跳跃的光芒,无论你从任何一个地方望过去,都象在盯住自己,森森目光直看的人脊背发凉。
我正在呆看,就听牛牧突然咦了一声,扭头问我道:“陈哥,你觉不觉这像有点眼熟?”
听牛牧这么一提,我也觉得这像似乎还真在哪里见过,但这么气势逼人的塑像,按理若是见过,没道理会想不起来。
“是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还没来得及答话,于涛倒先接上了牛牧的疑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呀,这不就是我们和小玲妹子在山洞里见到的那个塑像吗。”
我顿时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们会觉得这塑像看起来眼熟了,这和我们在被怪蛇逼出日月洞穴后,在那个神秘山洞的洞壁上看到的石人装束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不同的是那些山洞中的石像僵硬呆板,完全没有这里凛然的气势,难怪小玲当初也只说看起来象在哪里见过,但却一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看到过。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问阿古道,这两处几乎完全相同的装束,绝不会是偶然现象,其中必然有些什么是我们所不知道的。但阿古自从和刘觉他们点完烛火后就一直抱膝坐在角落里,既不说话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我问他,阿古勉强咧了咧嘴,扯出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祠堂。”
我瞬间明白了阿古为什么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而且来了之后外面追我们的人为什么也没有再一拥而上。
祠堂可谓是一个宗族最隐秘的地方,是整个族人祭祀祖先或先贤的重要场所,也是族长行使族权的地方,凡族人违反族规,都要在这里被教育和受到处理,直至驱逐出宗祠,可以说是家族道德的法庭。一般来说,祠堂都是一姓一祠,旧时族规甚严,别说是外姓,就是族内妇女或未成年儿童,平时也不许擅自入内,否则要受重罚,难怪我们到了这里后,就没人再追进来。
“这祠堂咋这么多灵位牌啊。”听见阿古说这里是祠堂,牛牧忍不住低声嘀咕,也难怪他有疑问,祠堂虽然是崇宗祀祖的地方,但同样也是族亲商议重要事务的地方,从没见过整个祠堂就只有一间房间,而且满布塑像和灵位。
我拍拍牛牧,悄声解释给他听:“可能阿古他们遵循的是古制。据说祠堂这个名称最早出现于汉代,当时祠堂均建于墓所,名字就叫墓祠,所以这里放满灵牌倒也正常。”
牛牧便点点头,走过去挨到老邢身边坐下,帮老邢擦拭拆开的56式零件,我们一身污物的从粪池里钻出来,精密的枪械也确实需要擦拭保养一下。
我伸手拉于涛想要去祠堂门口盯着点,虽然现在暂时没有人追进来,但不代表等古村长他们几个能做主的人到了后村民们还不敢冲进来,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们守在门口还可以抢先威胁要砸塑像毁灵牌,看能不能暂时把老家伙们唬住再想办法。
谁知这于涛盯着灵牌塔后面的塑像倒象是看起瘾了一般,我一拉之下居然没拉动,忍不住笑他道:“这又不是个大姑娘,也值得你盯住了往死里看,这真要是把人盯活了,你后悔可都晚了。”
听到我和他说笑,于涛却没有接我的话茬,自顾自的对着那塑像又比划了几下,想了想才一脸严肃的问我道:“陈哥,你觉不觉得那塑像的姿势很奇怪?”
“是挺奇怪的。”我点点头同意他的看法,虽然几乎是同样的服装,但那神秘山洞里的石像是两腿并立,双手环在胸前,看上去要恭敬肃穆的多,不比这里随意的好像刚刚睡醒。“可能是人家的雕塑风格,体现的就是群将环伺的贵族气派。”我随口胡诌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于涛摇摇头,眉头依然皱着,指着那塑像抚在膝盖上的右手对我道:“你觉不觉那里好像缺一个东西?”
“缺什么?缺钱?!”我笑笑,继续我的无聊玩笑,眼睛却顺着于涛手指的位置看过去,那塑像抚在膝盖上的右手,粗瞧并没有什么不对,但仔细看却觉得大有问题。
那抚在膝盖上的右手并不是和我们平时一样五指张开放在膝盖上,而是中指、无名指和小指虚搭在膝盖上,拇指和食指微微向上翘着圈起,倒象是曾经握着件什么东西。
“你是说那个地方可能本来有个东西?”我问于涛道,大概明白他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可我们也不知道以前那里究竟放的是什么,再说反正现在也被人拿走了,你再想也没什么用。”
“不是。”于涛顿一顿,才又接着说道:“你不觉得那个形状和大小,刚好和老孟手上抱的那个玉石盆子差不多吗?”
先前于涛不说我还不觉得,此时听他一说,再目测比划一下,感觉大小和形状确实很契合,但此前我们谁也没有看到过这塑像平时的样子,现在也确实不能肯定就一定是那个玉石盆子。
“有这个可能。”我拍拍于涛肩膀安慰道:“不过这塑像先前的样子我们也没见过,说不定是个别的东西,总之现在我们先去守住门口再说。”说罢又伸手去拉于涛,不想他再去想惨死的老孟他们。
于涛却还是没有跟我走的意思,反而扭头去问阿古道:“阿古,你们那个塑像以前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阿古从说出祠堂两个字后,已经又陷入沉思的状态,听见于涛喊他,才又茫然的抬起头来,在于涛又指着塑像问了他一遍问题后,才魂不守舍的回答了句:“哦,是个黑玉杯子。”
“黑玉杯子?!”我不由自主的重复一遍,那巨大的塑像若按比例来算,阿古所谓的黑玉杯子,换在我们手里,基本就是个黑玉盆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老孟手上曾经拿的那一个。
恍惚中又记起,在于涛把老孟手中的盆子摔破后,古村长曾经说过我们损坏了圣物,要拿我和于涛祭祀,莫非老孟手中所拿的那个黑玉盆子真就是这塑像手里的黑玉杯子?!
我正想再问细一点,就见一直在我旁边吧嗒着烟草听我们说话的张老头停下了动作,目光怪异复杂的盯着阿古,倒象突然想起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