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很多遍,小西才接起来,吵得要死,一听就知道是在歌厅。
“一军吧?你过来吗?我们在钱柜。青青她们都在。”
“我明儿一早还得开会呢。”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看你干嘛呢!”
“哎,你别挂,青青刚从外面进来,让她跟你说两句。”
“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怨。你现在是不是特郁闷?”是青青的声音,又欢快又俏皮。
“你说什么呢?谁是爱人?谁不见了?”我喜欢和青青逗贫嘴。
“就是昨天你从酒吧拖走的那个。她是你什么人?老情人?”
“前妻。”
“她今儿可能又得喝醉。不知道等着谁认领呢。”
“她在哪儿?”
“刚才我过来,路过一包间,正巧服务生往里送一大瓶红酒,我探头看了一眼,你前妻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跟杨贵妃似的,拿着个话筒在唱歌。那姿势绝对――‘寂寞难耐’。”
“青青,帮帮忙。我马上到,你上那包间门口帮我看着她点。别跟小西他们说,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你成熟点。她等的人肯定不是你,你别回头又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人一顿烂捶。你不见得每次打架都能碰见打不还手的吧?”
47.
我到的时候,青青还真老老实实地呆在芳华的包间门口。看不出来,她还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姑娘。不过,这不是磨嘴皮的时候,我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在里面吗?”“在。”“一个人?”“一个人。”
我推门就冲了进去,大步流星。芳华喝得面若桃李,目光迷离。没想到,她居然在唱F4的歌――《流星雨》――“带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而且还唱得那么百婉千转,催人泪下。
48.
出乎我的意料,芳华根本没有任何坚持就跟着我回家了,好像她就是在这儿坐着等我把她领回去似的。到了家,她也没有再和我有任何对峙摩擦,一头栽倒在枕头上就睡着了。倒是我,进退两难。是留下?是走?是给胡高打电话?他一定还在桑拿房,手机根本没有人接。后来我决定像一个正人君子似的,抱一个枕头去沙发上睡。枕头拿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信封。信封里有一套钥匙,这是我当初给芳华的;还有一封短信,这是她临走前留给我的。
49.
“我想也许老天是爱我的,让我早早地离开人世,我永远也不会老态龙钟。你曾经说过,要爱我的每一根皱纹,你食言了。我恨你,我不原谅你,无论是我生前还是死后。”
这封信既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寥寥数语。想到芳华写这几行字时的绝望,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心像被针扎了似的,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泪盈于睫,心如刀割。
她睡着了吗?我猜她一定没有睡着,或者她在哭着睡、睡着哭。芳华,你要我怎么办?要我重新爱上你吗?你为什么要做一件难度这么大的事?如果一个人的生命只剩下半年,这个人是不是会神经错乱,以致做出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做的事情?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一男一女,同撑着一把伞,他们沿着校园的跑道,并肩而行。跑道400米一圈,他们从黄昏走到半夜。天上下着雨,那是幸福的毛毛雨,自天而降,滋润着他们心中的爱,那爱像春雨中的草,芳草萋萋郁郁葱葱。
那个男的是我,19岁;那个女的是朱芳华,17岁。我们说过的那些话,在风中,在雨中,在黄昏的校园,在空无一人的操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我们都说过什么?我记得我们是谈过理想的,也是谈过人生的,虽然那些傻话大部分都被我忘记了,但是我记住了她曾经跟我说过的她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两个梦想――第一个梦想是做一个黑帮大姐大那样的人物;第二个梦想是成为黑帮老大的“马子”。她的第二个梦想给了我很大的压力,为了接近她的“梦中情人”,我在那一年特意选修了摔跤,而她,则令人难以置信地选修了跆拳道。她瘦瘦小小,杨柳细腰,练得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她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以为自己是红颜杀手,其实最多就是一卡通“射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