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很森严的样子,兵士一个个表情严肃,站得笔直。
把守营门的是几个年龄较大的兵卒,见常德回来,便施礼叫了一声“常将军”,让过常德,却将跟在后面的我拦住,看见他们手里那锋利的兵器我不由得浑身发冷。
常德愣了一下,随即喝道:“蠢材,亏你们入伍许久,竟连小姐也认不得了?”
几个人挨了骂,都把目光聚焦到我身上,一阵细细打量后,竟发出象见了鬼一样的惊呼,“赫小姐”“赫参军”……惊叫声引得周围的兵士也好奇地探出脑袋,顿时这一带骚动起来。被围观了,我尴尬地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亏得常德还有些威严,几句话吓得这些当兵的赶紧回到自己的岗位重新站好。
进入营寨我低头走了一路我,生怕再惹什么乱子。不过从刚才的情形我感觉到这些人起码是认识我,也许常德说的都是实话。胡思乱想着,不觉来到大帐门口。
“将军可在?”常德问帐口站着的兵士。
“在,将军在等您。”兵士回答得很干脆,可是当他抬头看到我时,那副吃惊的表情无法形容,“小……小……小姐”。常德马上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跟着常德进了大帐,帐中只有一位穿盔甲的将军,正背对着我们。“末将回营交令!赵将军,您看谁来了!”常德兴奋的喊声打断了那人的沉思,他转过头……
那一瞬间,我呆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是那样熟悉,脸部柔和的曲线散发着亲切的味道……
那一瞬间,他也呆了,是惊诧是喜悦是悲伤是憧憬……似乎无法抑制内心的复杂,他大呼“烟儿”的同时,将我紧紧搂入怀中。
脸颊贴上冰凉的铠甲,几乎是下意识地,我使劲推开眼前的人。他好像突然梦醒了一般,急忙松手,红着的脸折射出他的尴尬。将我拉在一边,他叫住了笑着就要往外走的常德,两人低声说着什么。
我瞅着他,心中不禁纳闷,刚才被一个男人搂那么紧,而且是在有旁人的情况下,自己居然没有生气,他是谁?难道真得已经熟到可以搂搂抱抱的份上了么?
常德匆匆走开了,他转身扣住我的肩膀,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圈,那目光如同欣赏一块几经周折才得的珍宝一样。我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感到眼前之人极其熟埝与亲切,但在大脑给我的信息里却搜罗不出他的姓名与身份。
“将军放手”,我说着便不自然地往后倒退了两步。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一个好看的微笑挂在嘴角,柔声道:“云今日有些事务,烟儿先去休息。”接着他亲自将我安顿好,然后去忙他的事了。
我住的地方自然也是一座帐篷,里面同样很简单,一张榻一张案几还有些零碎的小东西。兵士给我送饭菜的时候,我叫住他想问点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
没想到这个兵士居然笑了:“小姐不认得我了?我是李小六呀,随将军都三年了。”李小六看我的目光象看一位熟人,一点没有做作,这让我心里更踏实了一些,也更有几分相信自己原本就是这个阵营里的人。
我还在思忖,这个看上去有些俏皮的小伙子居然开口道:“小姐那日落水后,把我们都急死了,尤其是将军。”
我抬头才发现他的神色忽地暗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加了几分沉重:“小姐不知,闻听小姐落入江中,主公马上派了几拨人下水打捞,均无果;将军更是急红了眼,若不是周围这些人将他死死拉住,将军便要跳入水中去寻小姐。”
我有些茫然了,李小六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我随将军已三年,只知将军处事谨慎稳妥,是极其成稳之人,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慌乱,如此意气用事。”
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一直服侍将军左右,也曾不经意间看到将军暗暗落泪,将军不说自有他心中的苦。”
他的语调不高,语速也放得很慢,说到动情之处眼圈便开始发红,我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下,他擦了擦眼角,自嘲似的:“您看我这是怎么了,小姐平安归来便好,归来便好。”
我挥了挥手,他径自退下。军帐里只有我一人,军营里也很安静,而我的心里却如潮涌一般,这两个月来我一直在不停地寻找答案,如今似乎正逐步明朗起来。如果说常德的话是假的,那满营的军校怎么会个个演戏演得这样逼真?而且他们看向我的目光,惊悸之余都带着故人一般的熟悉,这说明他们对于我这样一个女子并不陌生,尤其是他们口里称的赵将军,从他言语以及行动的每一个微小细节,我都体会他的欣喜若狂,尽管他还在刻意地压制自己,这决不是第一次见面就会有的感觉……我似乎找到家了,以后不需飘零与担惊受怕。
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十分疲乏,胳膊上被陆逊他们勒出的血印还在作痛。我倒在榻上不知不觉便走入一片梦境般的世界。那是一个金秋的时节,风微微吹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上飘过几朵如雪的白云,苍穹之下围绕高山的便是潺潺的流水,清地可以之间看到水下沉积的泥沙与鹅卵石;山上如火的红叶,映透了半边碧空,我尽情地呼吸着大自然的气息,旁边执手携行的是一男子,修长的身材让胜雪的白衣与巧夺天工的面容极其和谐,说说笑笑中走进如诗的画卷。我大笑着挣开他的手,调皮地丢下一句:“来追我呀!”便疯跑开了。跑着跑着,陡然天色暗了下来,刚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去变得乌黑一片,红叶不见了,白衣男子也不见了,只剩下我和周围阴森森的藤精树怪,他们凶狠而邪恶地伸手向我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