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天花
诸葛夫人告诉我,自庞统发病以来,性情变得十分急躁,除了自己他看谁都别扭,所以,府里的下人都不曾近得庞统,这些天来全由诸葛夫人一人侍侯。
我听她这么说才稍稍放了心,忽又想起庞宏,诸葛夫人说因庞统生病,自己又无暇顾及孩子,所以庞宏就在好友姜维那里一直未回。
我点了点头,依目前来看,这种烈性传染病并没有在府里大范围传播,可庞统怎么会染上天花的呢?叫他的亲兵再三回想后,才算找出了一点点眉目,二十天前,庞统到外察访,路上曾在葫芦村一户人家讨要过水喝,这是他和别人最“亲密”的接触了。天花主要是通过飞沫接触传播的,我心中疑惑莫不是庞统因为这个碗而感染了病毒,于是马上派人去这户人家探访情况。很快,派去的人回来,带来的消息让我大跌眼镜。
这户人家只有一位七十几岁的老汉,我们的人去的时候,老汉已经染病去世好几天,从探报口中判断,这位老汉病状与庞统极其相似。我不禁一阵哆嗦,话说这个没有接种牛痘疫苗的年代,如果天花泛滥,无疑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事不宜迟,我只能把事情的严重性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诸葛夫人,又简单介绍了一下护理病人的要领;为了不使疫情扩张太快,除了她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庞统,而且凡是近日与诸葛夫人和庞统有接触的府里人都进行了隔离。然后马不停蹄地跑来请示了关羽,要将整个庞府都暂时隔离。
厅堂上关羽和赵云两人聚精会神地指着地图说着什么,我慌慌张张跌进来的样子把他们都吓了一跳。当我说出要隔离政策,关羽凤目眯得更细,一副很不已为意的模样,他认为我小心得过火,甚至是杞人忧天。虽说平时我对关羽是又敬又怕,可眼前的疫情不容姑息,便与他据理力争起来。
正当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忽有人来报说百里之外的葫芦村疑有疫灾,百十人的小村已死了**人,且死者病情相似。这次轮到关羽不说话了,他慢慢捋着飘散的胸前的三尺长须,高傲的头却并未点一下。
我实在忍不住了,“葫芦村突然死了这么多人,怕都是感染痘疮所致。此村距江陵城不过百里之遥,若不及时控制,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军师已染此疾,二将军快传令隔离庞府吧!”
“便是隔离庞府又将如何?”关羽说得并没有底气,但他终于开始相信我并不是危言耸听。
“隔离便可以切断传染途径,可使人少得此病。至于已得痘疮之人,我无能为力”,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种方法可以使康健之人不得痘疮。从庞府来之前,我已用过此法。疫灾之事非小,而军侯又军务多忙,无暇顾应,不若让我带上营中几位医官去葫芦村走一遭,一来替军侯抚恤民情,二来可使此法试之,以救人性命。”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把握,这种古老的人痘接种法可以保健康人无恙,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有一线希望总比坐以待毙强。关羽也终于点头,他马上传令找来了营中医官,我和医官商量后带着兵士与一些草药、应用之物急急赶往葫芦村。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幕下的村庄没有了往日的悄无声息,未进村子就已经隐隐听到哭嚎,其声之凄厉,不由让人心寒,想是哪家新丧了人命吧。来不及为死者惋惜,我们立刻找到当地亭长了解情况。
这个姓于的亭长满脸愁云,在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和来意之后,他缓缓开口:“此事说来也怪,一个月前村西的于明家从北方来了一位投亲的亲戚,他这位亲戚来到第二日便病倒了,原以为他是受了一路风霜偶感风寒,谁想不出几日竟一命呜呼,更奇的是于明家人也病倒,后来整个村中之人十有五六也相继闹病……”
我和医官们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问亭长:“那病者最先逝去的为何人?几时殁的?”
“最先殁的是于明家这位亲戚,接着便是于明之妻,约二十日前了。近三五日,死者陡增,不得已才报与官衙。”
我想了想又问:“近一月来,可有人走出过葫芦村?或者有人从此经过?”
亭长抬起眼略做盘算,道:“离此五里每逢十便有集会,附近村落之人都去赶集,谁人去过,问过便知。敝村地处偏僻,除二十几天前官衙之人有过往来,再无人打此经过。”
我立刻让亭长将没有症状的村民都聚集在一起,询问了情况。得知正在生病和已经去世的人中,有些赶过集会;另外有两个人前几天去过江陵,还有一人昨天走娘家未归。我盘算了一下,赶集会的人多是附近三个村子的村民;去过江陵的两人只是进城给主顾家里送柴,目前看他们身体还健康;另外走娘家的人娘家也是在这几个村子中,自然可以追踪到,那么疫情范围基本可以圈定了。
我们将有发病症状的人聚集起来,用消过毒的大锅烧开一水,晾凉之后让这些人大量饮水,他们的食器绝不可以同健康人混用;一面我和医官忙着消毒之后,用干净棉棒蘸取病人的痘疮浆液塞入健康人的鼻子,算是接种吧。
起初人们对这种方法并不合作,甚至有些怀疑,眼看人群就要炸窝,我和医官面面相觑,他们都把希望的目光投到我身上。罢了,谁叫我是领头人呢,索性将心一横,干脆来个现身说法,免去他们的顾虑。当我把浆液塞入自己鼻子的时候,不由一阵恶心,人群同时发出唏嘘之声,我只得做出很镇静很自然的样子,让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救自己。我的举动让连跟我一起来的医官都十分惊诧,其实只有我一人知道,自己小时候接种过天花疫苗,无论怎样都不会感染天花病毒。
将这项工作进行完已是深夜,我们却不能有丝毫懈怠,一方面给那些病人灌水,熬药,一方面又派出两拨人去另外两个村子查看情况,若有疫情,用同样的方法施救,并派人回江陵,将柴夫的主顾家也隔离起来。
忙了一整夜,黎明时感觉十分倦怠,倚在门框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赫夫人何在?夫人,大事不好了……”忽然被一个鬼叫般的声音惊醒,只觉一种强烈的不祥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