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女强人”
林年看向我的目光怪怪的,带着一种莫名的不可思议,甚至隐约让人觉出一丝嫉妒掺杂在里面。
直到赵云轻声叫他,他才急忙收回游离的目光,而看向赵云时俨然变了人一样。
“将军!”林年低了头,却遮不住满面的笑意。他将刚才我笑说被赵云吞下的包裹布放在案几上。
赵云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变化,看了一眼打趣道:“可还可口么?”
林年露出一个无邪的微笑,“可口得紧,属下刚分下去,只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没了踪影,若非属下手快抢了回来,怕是连这包裹也被分吃了!”
他眉飞色舞地说着,仿佛十几个包子能给乏味的军营带来无限乐趣一般;俊朗的面容略带着几分孩子气,快乐的情绪迅速渲染了周围的气氛,饶是我对他还有些芥蒂,此时也早忘得一干二净。
赵云笑着摆手示意他退下。
我望着因帐帘遮挡而消失的身影,自言自语道:“这人总觉怪怪的!”
“这孩子本是中原人,名年字雪瑞,今岁方双十,因战乱幼时便随父母避祸南中”,赵云一笑,把话接了过去,我好奇地听着,“。前年父母双双辞世,便孤苦一人以狩猎为生,或居南中已久,言行举止不似营中其他军士,烟儿觉得此人有些奇怪也便是这个道理了。”
“你倒是好心,看人孤苦便收在帐下做了亲兵,也不知这人底细!”我翻了一白眼,不无讽刺道。
赵云却不以为然,“其中有个缘故烟儿不知。征汉中之时正值盛夏,云所率兵马因不服水土,更兼彼处瘴气丛生,兵士多有染疾腹泻而死者,使行军受阻。后恰得雪瑞相助,以深山之中一草医之,才保大军无恙。此人遂从了军,又多立站功,本可擢为曲长,他却不去,只愿在云身边做个近卫之兵,因宁天有升迁调用,云便许了。”
“原来是这样,久居南中蛮地有几分狂野之气倒也正常”,我点头,随即又取笑道,“放着二百人的曲长不做,偏要做个大头兵,可见赵将军的人缘好得紧呐!”
对于我的打趣,他早已习惯成自然,随即笑着摆了摆手。我又想起了什么,不由皱眉道,“虽说宁天做了别处调用,可以这林年的不羁做亲兵未必适合?”
赵云看出了我的顾虑,轻轻摇头道:“虽说雪瑞孩子气了些,然行事尚算得细致;对云起居照料比宁天有过之而无不及,烟儿尽可宽心就是了!”
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我无可奈何地点头,又怕耽误了他的正事,忙道:“虽说如此,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妨碍你的公务了,我现在就回府!”
“也好,回去照料照料孩子们。云送烟儿出营。”温软的话语刚出口,他已然执了我的手,十指相扣,缓步走出大帐。
他送我至营门口,把马缰轻轻递到我手上,扶我上了马。
“烟儿路上慢着些!云事毕便回家。”
清亮可人的声音伴着温润的话语随着三月熏人的春风吹到我心里,暖暖的舒服极了。
从他营中出来,我又去了一趟学府。一年的时间,学府的规模扩大了不少,不但班次上分得更明确了,而且招收的学生也有从士大夫子弟开始向百姓扩展的趋势。三国时期总体的识字率恐怕连百分之一都达不到,一群群的百姓无异于“瞪眼瞎”,如果能让仅仅十分之一的百姓达到仅仅脱盲的水平,在这个时代综合国力也算得上提高了一个层次。虽说这个目标三两年内难以实现,不过学府中出现了一两个平民子弟还是让我感到十分欣慰。
一路盘算着,接下来的规划,不觉中已来到府里后门所在街道,这条街不宽,平日干净而静僻。今日我刚拐进来,便听到吵骂之声,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女人,正在厉声呼斥,因为距离稍远,我并没听见她说什么,她身边是个小男孩;而对面站着的女人像绵绵的奶娘,身边也站立两个更小的孩子,双方似有针锋相对的架势。
“发生了什么事?”我催马来到跟前,话一出口,人也随即跳了下来。
四十多岁的女人一愣,不待奶娘说话,绵绵和安安齐齐地扑了过来。
“妈妈……”稚嫩的声音中夹着的委屈让我心头猛然一酸,不自禁地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
“呦呦,你是何人?”那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抢先开了口,嗓门浑厚,声音却十分刻薄,配上挑衅的架势和骂街泼妇的神态,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看着站一旁的奶娘便问:“怎么回事?”
“夫人,是……”
老实的奶娘刚开口,却又被那女人抢了去,“呦,你就是这野丫头的娘了?”
她一边高声叫喊一边又往前迈了一步,伸出胳膊手指尖几乎指到绵绵透顶。
本以为只有封氏这样瘦骨嶙峋的才能与尖酸刻薄相匹配,此时这个人高马大的泼妇竟将这几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光是尖酸刻薄也就罢了,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实在让人憎恶,尤其看她对着一个仅仅几岁的孩子大发淫威,天生的护犊之情瞬间被激成一团火焰。
“有话说话,偌大年纪动手动脚成何体统?”我将孩子往后拉了拉,愤怒的目光沿着她的手指上去直落在那张丰腴的脸上。
女人一愣,随即又无厘头地叫嚷起来:“哎呦,打了人反诬旁人动手动脚,还有天理王法吗?”
不待我反应过来,她一转身拉过刚才站在她身边的小男孩,一把捋起孩子的衣袖,“看看看看,你家野丫头把我家小公子打成什么样了?”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比绵绵高半头的小男孩,胳膊上起了一条条的红印,虽然看上去并不严重,可放在粉滑娇嫩的肌肤上看得不由使人起恻隐之心。男孩呜呜地哭着,流下的泪水在微风中烧红了双颊。
见状,我刚才的火气顿去了七八分,转过脸目光严肃地看向女儿,“绵绵是你干的吗?”
或许从我低沉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女儿先是愣愣地看着我,慢慢地嘴角往下耷拉,最终哇地大哭起来。
对面的女人并不理会,气焰更加嚣张,她不依不饶地叫骂:“自己打了人还哭?将我家小公子伤成这样,岂能善罢甘休……你这娘是怎么当的……一个女孩家说话就动粗,以后婆家都找不到……”
女人喋喋不休的骂声和张扬的神态将我刚才对小男孩的愧疚逐渐湮没;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被绵绵的哭声所感染,不到两岁的安安也哇哇大哭起来。怒骂声、孩子的啼哭声混在一团,顿时让我心烦意乱,刚想发怒。
一直未开口的奶妈此时轻扯我的衣袖道:“夫人休听一面之词,并非小姐……”
“还有你这个贱人,别装得可怜兮兮的,皆因了你的纵容,这丫头才如此撒野!”泼妇丝毫不给人喘息之工,又劈头盖脸地骂开了奶妈。绵绵的奶妈本就不善言辞,被人这么一骂,登时红了脸,竟一个字也说不出。